正文_第十六章: 清創

蘇州現在已經是滿目瘡痍,雖大雨已停住了,水患也止住了,但澇災過後還得重建城市,又是許多工程。

皇帝已下旨撤了蘇州知府的官,當年奉命建造香菱橋的工部侍郎也被摘了腦袋,可見皇帝對這雪上加霜一般的橋坍塌有多憤怒。

慎王爺親自前來賑災,自然是不能住在無法落腳流民四竄的重災區的。既然不能呆在這裏,那麽東方逸軒理所當然的,就選擇了雖臨近蘇州,但與蘇州地勢全然不同而沒有受到災害的揚水,做住處。

就這樣,蘇沫雲才和慎王爺遇上。

王府的丫頭們自然訓練有素,很快就將東西都準備好了。

如意和竹聲兩人將東西捧了過來。

這時,蘇沫雲正在問李春棠的話:“這傷口多久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王爺從蘇州帶回來的!……”李春棠見東方逸軒腿上的破潰處又嚴重了,也顧不上與一個小丫頭置氣,一邊從藥箱裏掏出布袋包裹著的幹淨紗布,一麵回答。

果然,在聽了這個答案以後,蘇沫雲更加確信了這是吸血蛭造成的結果。

其實王爺從蘇州也沒回來多久,但傷口卻感染成這樣,顯然是沒被足夠重視的結果。她也來氣,說話就不免帶上了怒火,連珠炮似的:“怎麽不早處理這傷口?!現在成這樣了,反倒想起來重視了!”

如果不是傷口感染,恐怕根本不會引起高熱不退。

李春棠被個小姑娘劈頭蓋臉的教訓成這樣,他也冤枉啊。他不是跟王爺去蘇州的大夫,那大夫回來的時候,壓根就沒跟他說這事兒啊,待他發現的時候,王爺腿上的傷口都已經發膿了,緊接著,人就成這樣了。

李春棠不應聲。

蘇沫雲也沒想追究這些。她見東西已經備好了,人還站了一屋子,就皺眉:“都傻站在這兒做什麽?出去!”

沒口罩,沒隔離衣,少一個人就少引起更嚴重感染的幾率。

竹聲忙帶著丫頭們下去,將門掩上。

蘇沫雲吩咐如意點上蠟燭,開了酒壇。她先拿熱水用皂角把自己的手裏裏外外洗了個幹淨,連指甲縫都絲毫沒有放過,然後,把幹淨的棉布拿出來,倒上了些酒給打濕了,給手從上

到下的消了一遍毒。這個時候的老中醫們還沒什麽無菌意識呢,見蘇沫雲這麽浪費一壇好酒,咂了咂舌,有些肉疼。

蘇沫雲抽出另一張棉布,又用酒徹底沾濕,然後,小心翼翼的拿著棉布在傷口周圍擦拭。

傷口周圍到沒有什麽血痂,隻有一些流出的膿水的鮮血,還算好清理。見清理得差不多,蘇沫雲直接拎起酒壇子,將酒往他傷口上倒去。

烈酒往傷口上澆,那滋味,蘇沫雲可嚐試過。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去給做過手術的病人換藥,那時,都是用酒精消毒刀口的。每每一個酒精棉球按上去,病人都得疼得咬牙加抽氣,捶足又頓胸。蘇沫雲就想,真這麽疼?那可是,手術刀口,在皮膚上切一刀,還不比用酒精消毒疼得多啊?於是,不相信真有這麽疼的蘇沫雲,在腳後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以後,用酒精擦了一下……

那銷魂,至今難忘啊,到現在她回想起來當時,一下子眼淚就湧出來了的場景,都覺得十分丟人。

在古代沒有純度那麽高的酒精,烈酒也是可以替代的。這一下子傾倒在傷口上,東方逸軒在昏睡之中,都忍不住倏然蹙緊了眉毛,痛哼了一聲,小腿上的肌肉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但是,蘇沫雲可顧不上讓這位王爺舒舒服服的治好病。

她指使正皺眉凝神瞧著她動作的李春棠:“將你用來給病人包裹患處的紗布給我。”

李春棠雖不像蘇沫雲這個現代外科大夫這樣善於處理傷口,但基本醫理還是頗為精通的。他將紗布掏出,有樣學樣的用烈酒灌倒至濕透,傾身將紗布覆了上去。

蘇沫雲見他動作麻利,倒是抬頭又看了他一眼——想不到這李春棠,也並非她想象之中的庸醫嘛。

這廂蘇沫雲手上不閑著。

她先讓如意將燭火點好,然後,拿出準備好的銅剪。眼睛一瞥見竹聲當真拿來了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當下棄了那把剪刀,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把手,將銳刃放在火焰尖兒上來回烤了一遍。

緊接著,揭開那個覆蓋在傷口上的紗布,一手用紗布擠壓傷口中的膿性物質,一手用小刀極緩慢、極小心的探進了傷口裏。

被吸血蛭咬的傷口很小,所以,蘇沫雲隻敢小心

翼翼的進了一個小刀的尖兒。

她輕輕探了探,裏麵就有大量的膿液流了出來。

李春棠自發自覺的撕開一塊新紗布,用酒消了毒,遞了過去。

蘇沫雲接過來就放下小刀不斷用烈酒紗布擠壓患處,沒多一會兒,膿液流盡,就擠出了鮮血。

到這時,蘇沫雲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用一塊新的消毒紗布重新擦幹淨了傷口周圍的皮膚,又拿研磨好的藤石粉覆蓋住了傷口,然後,用幹紗布層層疊疊包裹住患處,最後,用幹淨的棉布纏上。

大功告成。

蘇沫雲站起身,叫如意:“把剩下的棉布都用酒沾濕了,我擦擦手。你也擦擦。”最後,一句是對著李春棠說的。

這是以前的習慣。

早已看傻了的如意這時,才如夢初醒,趕忙抱起酒壇子倒酒,一麵讚歎:“小姐,你剛剛,好厲害呀!……”

蘇沫雲不理會她,一邊接過如意遞過來的布擦手,一邊對李春棠說:“之前王爺的高熱總也不好,是因為傷口還在繼續感染,這次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我之前看桌子上的藥碗,粗略聞了一下,瞧著也都是退熱去炎症的方子。就照那個繼續喝好了,對這些,你比我有經驗。”

李春棠邊擦手,邊點點頭,他這時,才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有些佩服:“不知姑娘師從何人?”

蘇沫雲咳了一聲:“家師早已雲遊在外,不方便透露姓名。”

李春棠抱了一下拳:“敬佩。”

蘇沫雲笑了笑,繼續囑咐:“這傷口,前幾天要每日換藥,過個四五天後可隔日一換,再往後酌情減量。待傷口結痂,就不用了……”

李春棠疑惑道:“姑娘為何不親自來換?”

一旁早被吩咐進來收拾用物的竹語嘴快道:“為何要親自換?這是我們府未來的小王妃!”

李春棠訝異了。

蘇沫雲笑道:“倒也不因著什麽身份,隻是我過幾日要回揚水,怕是不方便,所以,還是煩請李大夫幫忙了……”

“不敢,不敢。”李春棠又作了一長揖:“方才老夫失敬,不知貴人竟是……竟是……”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這個未過門的王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