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櫻琦往事
是不是很好笑？你永遠都不知道那扇緊閉的大門背後的真相是什麽？那些你崇拜的，敬佩的人，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偉大，也許隻是一個跳梁小醜，他們在死前也求饒過，哀嚎過，現在卻成了一個愛國愛民的大英雄。
更厲害的人操控了你的眼睛，會演戲的人永遠那麽厲害，可以帶著你一起入戲，隻是你不知道罷了。你是普通人，你是芸芸眾生。
皇都最大的醫館，藥鋪。
萬壽堂。裏屋
舒墨端完全沒什麽坐像可言的盤踞在紫檀雕龍椅上，麵色簡直算的上是慈祥。
上座的少年玄色一身，眉目含笑，明明燦爛的臉龐卻不知為何透著幾分詭譎的美，風華絕代。手中把玩著白玉杯，溫茶香溢。
“涼兮這孩子真的好像越來越厲害了，那樣殺人，我可能都做不來，惡心到那個程度，玩心太重了……”臻遠嘴巴一張一合，不由搖頭皺眉。
“是啊……”舒墨頷首，一時竟也不知怎麽回答，敦親侯的屍體他看到過，真的是玩心嗎？將一個不相幹的人折磨至此，涼兮•••你還隻是個孩子啊。
“遠哥哥，以後，還是少讓涼兮殺人了，他這樣殺人，我心疼他。”舒墨拿著桌子上的紫砂壺細細的起來，這壺的成色似乎比遠哥哥上次拿來的更好一些，說不準是前朝的舊物呢，一會人走了他可得好好的保管起來。
舒墨從四年前長姬的戰役裏之後，就很少上朝，也不願意受著宮牆的拘束，反正他向來不喜政事倒是對醫術歡喜的很。便在皇都找了處僻靜的地方開了個醫館。有他的遠哥哥庇護著，他自然不用擔心別人知道這家醫館的主子是當朝的二皇子。
也是在四年前，萬壽堂。臻遠抱著一個全身裹著白布的少年來找他，一層一層掀開那包裹著少年的白布，舒墨看到這眼前的人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麵前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全身潰爛不堪，爬滿了白得晶瑩的蛆蟲，他們在少年的皮肉中蠕動，進食。少年的瞳仁灰白，了無生氣，若不是口中出氣，根本辨不出是個活物。
“遠哥哥，你哪裏尋來了這樣的……”舒墨考慮了一下自己
的措辭，鑒於自己長期良好的教育愣生生的把怪物這兩個字吞了回去，“人啊？”
“櫻琦村的。”
櫻琦，當年臻遠的爸爸甄晴大將軍戰死的地方。
“櫻琦全村被屠。”臻遠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四年前，臻遠攻下長姬並平複朝亂之後，。櫻琦突發怪疫，染病的村人先是感覺身上奇癢，忍不住地開始抓，漸漸癢痛並進，會抓爛自己的皮肉，潰爛的速度驚人，難以想象，迅速會遍及全身，但隻化膿，不結痂，傷口永遠無法愈合，嚴重的身上爬滿蛆蟲。
為了不讓怪疫蔓延，朝廷下令屠村，即使沒有染病的人也一律殺無赦。
櫻琦血流成河。
“這小孩怎麽沒死，屠村留不下活口。”舒墨邊說邊翻著孩童的身體，胸前一個大洞貫穿後背，本該致命。
“因為他不會死，或者說他生下來就已經是死人了，活死人。”臻遠繼續說道。
舒墨的動作一頓，笑道“還真有這樣的怪物。說吧遠哥哥，你要我做什麽？”
“把他弄幹淨了，重新植皮，封骨，我不要看到日後一堆白骨在我麵前活蹦亂跳。”
舒墨想盡了辦法翻遍了醫術終於找到了辦法為少年重新植皮，因為不是本身的皮肉，並不會隨著少年的身形變大，所以為孩子封了骨，無論他長到幾歲，永遠是這副容貌和身形。
什麽都不會變。
如果你問涼兮，記憶是什麽，涼兮會告訴你，美好和惡心。
他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原本世外桃源一般安靜祥和的村子最終會變成那個模樣，涼兮的爺爺是那個村裏唯一的郎中，是個很善良的人，童年的記憶很美好，小小的涼兮跟著爺爺出診，爺爺心善，遇上窮苦的人便不收診金，病人們總是很感激爺爺，臨走時會塞給涼兮一支麥芽糖。
涼兮含在嘴裏就可以甜好久，粘了牙還傻樂傻樂的。
可是，後來，村裏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爺爺出診再也不帶他，他說涼兮啊，你在家待著不要亂跑，不要跟著爺爺，聽話，涼兮有次忍不住還是偷偷跟著爺爺，到底在治什麽病呢，當他透過窗戶看到
眼前的那個“病人”的時候，嚇得差點尖叫，那哪裏稱的上是個人，整個身體潰爛不堪，發黃流膿。涼兮惡心的嘔吐起來，逃也似的回了家。便在也不敢出門。
直到有一天，一群士兵衝進這個安靜的村子，他們沒有說一句話，拔起刀就開始殺人，原本安靜地村子哀鴻遍野，小路上到處是無處逃亡的村民的屍體，他們之中有的是病人，有的不是，血泊中摻雜著點點暗黃。還是令人作嘔。
涼兮被爺爺護在懷裏，躲在角落：“涼兮乖，不要怕。”
怕啊，怎麽會不怕，可是，爺爺在呢，爺爺保護著涼兮呢。
“爺爺，死了好多人，我們也會死嗎？”小小的涼兮躲在爺爺的懷裏問。
“你不會死的，涼兮，你和他們不一樣。”
涼兮聽了，莫名就心安了，剛想往爺爺懷裏蹭一下，身子就被一個大力拉開——
來人沒有說一句話直接將一把鋒利的刀貫穿了自己的身體！然後迅速抽出，刺向爺爺的胸膛！
涼兮很想尖叫，但他發不出聲音來，
爺爺！！恍惚間他好像看到爺爺好像笑了，他說
“涼兮，不要怕，你會活，你和我們不一樣。”
然後世界就安靜了，聽不到任何聲音。
濕冷的感覺，很奇異，沒有感受到過，胸口空空的，流著血吧。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身上爬，軟軟的，有點癢，經過自己身上因為逃亡而來的傷痕，細細地啃食著，不疼，就是癢，好癢•••
不知道過了多久，涼兮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爺爺躺在血泊中，他想叫爺爺，可是，沒有人應他，周圍靜的可怕，隻有昆蟲爬行帶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終於輕聲呼喚變成了大聲呼喊，恐懼在這黑暗的夜裏將涼兮的一切吞噬幹淨，遠處好像有火光，他不由起身朝有光的地方跑去。
——那是，大火燒了村子
涼兮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他知道自己的胸口正在流血，他知道自己現在渾身都是傷，他知道自己現在身上都是那些以前看到過的令人作嘔的蟲子。
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有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