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魁苒歌
瑞豐四年，臘冬時節，漫天飛雪。
故人都說瑞雪兆豐年，可偏偏對於今兒個這場瑞雪，可沒幾個人惦記著來年是否是個豐年。
珠簾墜，檀香燃，青煙繞梁，跟屋子外的景象相比，這屋子裏的光景，似乎溫暖了許多。
“你倒是樂得清閑。”
聽到青紗帳外的聲響，女子慵懶的坐起身，這才得以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哈哈哈……”尋得是熟識的模樣，青紗帳裏的人兒方才還僵直的繞著發絲的手這才摸索著找到不知道被丟在床上那裏的紗衣，頃刻間便穿好走到了帳外，“那還得感謝您護城有功啊。這才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有了這些個清閑日子不是？”
“您說是不是呢……”倦懶的身子走到桌邊拾起紫砂壺給自己斟了杯茶，“甄大將軍。”
椅在門框上的英俊男兒，在這個動蕩的清晨走過了半個皇都的距離，衝破了漫天的大雪，可眼前的人兒，區區幾句話就弄得他慌了陣腳。
“隔夜的茶。”
臻遠站直了身子，本想著奪下眼前人兒手中早就再前一夜不知道什麽時候涼透的茶杯，走到跟前的時候，卻突然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是不要喝了吧！……”
“甄大將軍今兒個怎麽有這麽多閑功夫，關心起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
說著的時候，她終究還是聽話地把送到嘴邊的杯子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你可不是什麽小老百姓。”
眼前俊朗的男兒突然皺起了眉頭，伊人卻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她好看的臉龐在清晨動蕩的陽光裏微笑，那樣子像是有著驚動滿城春水的力量。
“是啊，我哪是什麽小老百姓。”
纖長的手指點在男兒結實的胸膛前，他今天沒有穿鎧甲，可是，大概是因為這段路途太遙遠，這一路而來的風霜和雨雪啊，無一不摻雜進他質地舒適柔軟的棉衣裏，透過指甲傳遞到心頭的溫度，竟要比鎧甲還要冰涼。
“我啊，是苒歌。”
苒歌。
這兩個字對於身處皇都的人大概是無人不知曉的存在吧。
現下的時日誰不知道整個皇都最得寵的人就得屬這位吟月閣的當家花魁了。
苒苒
前來，嫋嫋而歌。
說來也是奇怪，這天下女子千萬，可不乏傾國容顏。可偏偏這位苒歌姑娘美得蹊蹺。凡是見過她的人啊，都說此人絕也。倒也知道她一身白衣的樣子，像是出水芙蓉也沒有辦法比擬的，單是坐在那裏泡一壺茶亦或者是甄一杯酒水時的樣子，便是讓你連誇讚的話都沒有辦法說出口，哪裏看的出是出身煙花之地的姑娘。
可偏偏啊，那一雙細長的眉眼但要是勾上了青黛，隻要那麽一下，便可要了你的魂魄。
妙不可言。
“你大老遠的來我這兒……”苒歌說話間可絲毫沒有看對麵的人兒的意思，“可不單單是想來告訴我這隔夜的茶喝不得吧！……”
臻遠腳下傳來一陣酥麻，想著是這因為一早奔波的早就冰涼的雙腳總算是在這青煙嫋嫋的屋子裏暖了過來，他偏頭看了看對麵伊人的麵容，昨個兒的妝容還沒來得及卸下了，看那青黛勾勒的模樣昨晚的表演定是博得了台下觀眾的滿堂喝彩。
“死了……”
聽起來應該帶著某些或者惋惜或者驚慌亦或者是疑惑的語氣的兩個字眼，從臻遠的嘴裏說出來，硬是變得理所應當起來。
“啊！……”
苒歌輕聲應了便走到窗前的銅鏡前，看著光滑的鏡麵上有些扭曲的反射出自己清晨有些倦怠的臉龐，眼睛上勾勒的青黛大概是因為這屋內氤氳出來的各種溫暖氣體的暈染變了樣子。
好在，還有並一番風味。
“我還以為他可以做一些掙紮呢。”
纖細的手指揉上眼角，再拿下來的時候，整個眼睛都變得清亮起來，那暈染開來的青黛，跟著昨晚窗內的春宵和窗外的動蕩一起，被她一指便抹了去。
“看來還真是高估了他的能力啊！……”
在轉過身來的時候，便是一雙未施粉黛的眼睛，而那雙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的，不加一絲掩飾的看著還坐在紅木椅上的臻遠。
“沒有用的東西，真是留不得。”
突然笑起來的樣子居然很美好，好像剛才用決絕又狠毒的語氣和自己說出那句話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這個恬靜美麗的少女。
少女麽？
這兩個字閃過臻遠腦海的時候，臻遠才意識到，距離自己最初見到的那個，
還是可以被毫無疑義的稱之為“少女”的苒歌，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苒歌離開了窗前的座位，走到銅盆前毫無忌諱的在自己的麵前擦拭起臉龐來。
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也沒什麽好忌諱的了。
苒歌有些單薄的身影在冬日鮮有的溫暖陽光裏氤氳開來，有那麽些瞬間，居然讓臻遠覺得有些模糊的看不清邊框和模樣，她清瘦的身影隔著冰涼的空氣背對著自己，就像這麽多年來的每一個清晨一樣。
一樣麽？
“不走麽？”
擦拭完臉的苒歌轉過身，看著有些發愣的臻遠。
“一會人多了，可就走不了了……”
他看著她擦拭完的臉龐，那雙好看的眼睛隔著時光不停的忽閃，卻好像在回憶裏掀起了無數的大霧，濃重的讓人連喘息的機會的不再有。
不一樣了啊。
轉身開了雕刻精細的房門，身後佳人的聲線才難得的卸下防備。
“難得你還記得吟月閣還有我苒歌這號子人。”
聲音中竟然帶著些許哭腔。
臻遠繞著小路從樓子的後門走了出來，好在還算的上輕車熟路，挑了最僻靜的地方走，也難得的沒有被什麽人看到。
當朝戰功顯赫的護國大將軍昨夜剛從邊關回來隔天一早就出入青樓，這要是被旁人看了去，倒還真真得變成市井裏茶餘飯後的話柄了。
臻遠勾起嘴角苦笑，繞出巷子發現街道上難得的臉小商販都沒有，清淨的厲害。
怕是被昨晚臨安侯府上的大火燒掉了膽氣，今早這大街上連個喘氣的都少見。
前幾天快馬加鞭趕回京城，昨個兒剛落腳，沒怎麽好好休息又立馬趕到了吟月閣，現時臻遠倒是剛回過神來，確實是有些餓了。
走了幾步便看見了剛剛開門的包子鋪，看那忙著往店鋪外搬蒸籠的怕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臻遠走上前的時候，小姑娘倒是欣喜的很，連忙打開剛下蒸爐的蒸籠，瞬時間騰出的熱氣騰空而起，彌漫著氤氳著臻遠好看的眉眼。
“公子怕是餓了吧，買幾個包子吧！……”
臻遠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置可否。
“給我幾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