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酒話
江南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信彥時，把他和那些富二代化為一類人，即使顧信彥取得什麽成就，也不過是借著父輩的庇護。而如今靜靜的聽對方發自肺腑的一席話，到感覺當初有些小瞧對方。
“很多人總喜歡把為富不仁掛在嘴邊，我倒想問一句說這些話的人，你敢在公司的老板麵前當麵說嗎。富有富的原因，這些人隻看到富人耀眼的光環，卻故意視而不見別人付出的努力。窮有窮的可恨之處，把大部分時間用來憎恨別人，還不如開動腦筋去賺錢。”
江南短暫的思考瞬間，已經錯過了顧信彥話題的跳躍，等她反應過來，還真的搞不明白怎麽話題從改變窮山溝到顧信彥對仇富現象的發泄。
“服務員拿一瓶皇家禮炮。”顧信彥說完看著江南想要阻止自己，連忙主動掏出汽車鑰匙放在桌麵上，緊接著撥打起手機來。
“白子，半個小時候來楚漢軒借我。”
江南明白過來，顧信彥是有感而發想要借助喝酒把自己這些年遭遇的不公和委屈，全部統統說出來。為了讓自己安心不會酒後架勢，主動喊來援兵來開車借自己。
“今天本來是咱們的私人約會，應該談情說愛，我顧信彥承認不是什麽絕世好男人，可話說到這個份上，今天就索性多說一些。你把我當情人也好，當冤大頭也罷，或者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也行，我今天就好好和你探討一下做人的問題。”等服務員把皇家禮炮端來，顧信彥撬開蓋子沒了往日的瀟灑，也不倒在杯子裏慢慢吞咽來顯示風度，而是直接拎起瓶子對著嘴巴咕咚灌了起來。
“這包廂裏就咱們兩人，就不扯那些曆史人物或者眼下的焦點事件，單單從你我二人身上，就可以發現人性所擁有的所有優點和缺點。”顧信彥灌了幾口，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流出的酒水，打了一個酒嗝後原本白皙的臉龐還是呈現一絲微微的紅暈。
“江南，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成就，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自家背景的緣故。”
江南微微張開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誠然自己確實曾經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可一個人的成功，絕非簡單的三言兩句可以概括。古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在社會競爭那麽激烈，各行各樣都匯聚了不同的頂尖人才。同行之間的利益之爭已經夠白熱化了，有時跨行業間的廝殺也不時發生。
對於江南自己而言，她僅僅是個隔岸觀火的觀眾。不論看過多少描寫商戰的書籍，或者處於同情窮人的角度，她壓根不了解商業社會裏的各種規則。
“我不否認起點比普通人高，但別忘了我的起點高，我的成功標準要求更高。”看著江南默不作聲，顧信彥淡淡一笑，現在顧信彥已經不在把江南當成自己追求的女朋友，而僅僅是一個可以談心的人。
“江南，我對你的過去有所了解。你也算很勇敢，那麽小的年紀就敢把骨髓捐獻出去。不過你是因為去救自己的父親，那是生育養你的親人，我想很多人如果遇到類似的事情，也會毫不猶豫的如此去做。你知道嗎，當年我十三歲的時候，曾經在河邊救過一個落水者，你猜猜結果如何？”顧信彥一邊灌著酒，一邊掏出香煙抽了起來。
“不知道。”看著眼前的顧信彥完好無損，江南實在想不出顧信彥會有什麽損失。
“等我上岸後，發現我扔在岸邊的手表和皮帶都沒了，你能想象的出當時我的震驚嗎。我跳水救人前，岸邊沒一個人，從跳入水中到把人救上來，總共不過五分鍾。那塊表是我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皮帶是我媽媽送給我，加一塊也不算貴，也就一輛奧迪A6的價格。”說到這裏顧信彥苦笑一聲，加快飲酒和抽煙的速度。
“江南，我覺得你把人想象的太善良了，從那件事情後，我開始警惕身邊的人，總感覺他們圖謀不軌。”
“也許是河水把你的手表和皮帶衝走了。”江南不相信世上還有這種人，為了圖謀別人的錢財，居然趁人之危。
“我那塊手表後麵刻有記號，事後我和父親去警局報了案，不出兩個月抓到了嫌疑人，果不出所料，那個偷東西的小賊和落水者是同夥。不過現在想想，我還是應該感謝他們，畢竟他們沒有合夥在水裏淹死我。”顧信彥冷笑一聲，他原本也有著一顆善良的心，隻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顧信彥周邊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後，或多或少想從他身上撈取油水。
“外人傷害我，我無話可說，隻能說明社會經驗不足。在說說我親近的人如何傷害的我，我曾經有一個初戀女友，她有著一頭烏黑靚麗的秀發，明目善睞，一顰一笑間都勾人魂魄。那是我第一次陷入情網，本以為自己會和對方廝守終生，卻不料這個女人
人前對我歡笑，背後卻明珠暗投，跟著另外一個更有錢的男人私奔。”
“江南，你現在明白過來我顧信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嗎？我不是天生的**不羈，是環境迫使我改變。算了和你說那麽多幹嘛，你也就是活在自我世界的書呆子。”顧信彥平時的酒量倒是很大，可今天因為喝酒喝的急，加上說出藏在心中的悶話，整個人很快開始變得暈暈沉沉起來。為了避免自己趴在桌上，顧信彥盡量把後背靠在椅子上。
“我不是書呆子，不是什麽事情非要親自經曆，才可以體驗其中的樂趣。”江南撇撇嘴反駁起來。
“你還說不是書呆子，我問問你，你為什麽去偏遠山區支教，和一幫整天灰頭土臉的山裏娃在一起，別說你是響應國家號召支援西部教育，那麽俗套的解釋哄三歲小孩子還差不多。”顧信彥哈哈一笑，想要用筷子夾菜朝嘴裏送，可眼睛開始變得惺忪，看近在咫尺的東西都變成了重影。
“為什麽不可以？”江南沒有給出正麵回應，顧信彥確實說出了自己的痛楚。當初自己隻想躲開這個家，離得越遠越好。也許到了遙遠的偏遠山區，和一群素不相識的人生活在一起，就能緩解心中的痛。
“那是因為你憎恨自己的母親，在你和父親最絕望的時候，你最親的母親卻拂袖而去，不顧你們的生死，你感到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你想逃離這個家庭，甚至想用極端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很慶幸的是，你最終隻是選擇了逃避去一座大山裏教了幾年書而已。”顧信彥吐著熏人的酒氣，臉上不時露出鄙視的神態。
江南的臉色開始變得鐵青，顧信彥的話像一把利劍插入她的軟肋，讓她無可辯解。都說世界上最親的人是父母，可為什麽自己的母親會如此絕情寡義。這是屬於江南最隱私的秘密，就算自家人都清楚，都不會當麵揭開這個傷疤，這個可惡的顧信彥，居然接著酒勁把它說了出來。
“胡說八道。”江南憤憤起來想要掩飾，就算母親如何無情無義，也是生育自己的親人，輪不到一個外人在這裏挑唆。
“江南，你雖然逃避那麽多年，但內心一直很矛盾。如果現在遇到你母親，你是否會原諒對方。”顧信彥的這句話更像一擊重錘狠狠敲打在江南的命門上，看著江南嫵媚的臉開始變得扭曲，顧信彥不僅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的追問下去。
“為什麽不說，因為你早已經知道答案，隻是心裏不願意承認。”
“夠了，你喝醉了。”江南有些慍怒，從來沒有人敢在自己麵前提及那個女人，今天顧信彥居然借著酒勁說了那麽多，實在太過分了。
“江南，你以為我喝醉了，不錯我是喝醉了，可你冷靜下來想一想，我那句話是酒話。”顧信彥撲哧一笑，搖晃著腦袋，伸出手臂撐在桌上努力把自己從椅子上撐起，然後踉踉蹌蹌的走到江南跟前，剛一張嘴一股濃厚的酒氣噴了出來。
“江南，你知道你錯在哪裏？你別忘了，你母親也是個女人，不是什麽高貴的聖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已。是人就會有貪嗔癡疑等原罪，你一直恨她的不辭而別，可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她為什麽那麽做。”顧信彥的一席話說的江南愣在原地，原本要推搡顧信彥的手臂也停了下來。
“我對你們家的事情，也是道聽途說，雖然不明白細節，但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大概前因後果還是很肯定的。”顧信彥順勢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搖晃著紅暈的麵頰，像長者在教導晚輩般嘮叨起來。
“你母親出身高貴，按理來說和你父親並不門當戶對，隻是因為一見鍾情下，才讓他們走到一起。如果你仔細回憶一下，也許會發現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你們一家生活的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幸福。你父親是一名軍人，軍人性格大都剛硬，典型的大老爺們。而你母親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受到高等教育的熏陶，陰差陽錯間他們結了婚生了你。一個從小沒經曆過挫折的女人，突然間發現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躺在病床上要更換骨髓，而且兩人都有隨時喪命的可能，你讓她怎麽辦？你一定會說，當媽的不管孩子的死活就跑掉了是不是。”說到這裏顧信彥歎著氣，伸出手掌直接拉過江南纖細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處撫摸起來。
“我確實不知道你母親當時在想些什麽，可你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不也是遠離家裏，獨自一人跑到偏遠山區躲了起來嗎。遇到危險躲避，是人的本能。”
江南繼續默不作聲，這個原以為不學無術的家夥，居然能說出這番大道理，顯然是看透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美女，你現在明白咱們倆的不同在哪裏了？”顧信彥借助酒勁，繼續撫摸江南的手背來揩油。
“有什麽不同，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江南把手縮了回來，對顧信彥的話題越來越有興趣了。
還沒等顧信彥開腔，包廂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莫少白走了進來。
“你來幹嘛，破壞老子泡妞。”顧信彥臉色一怒，衝著莫少白嚷了起來。
“才喝一瓶就醉了說胡話，是你小子給我打電話求救的。”莫少白不理會顧信彥，想要按照約定把他攙扶出去。
“孫子，你丫在動一下，小心我給你腦袋開瓢。”顧信彥麵色腫脹起來，分不清是因為喝醉的緣故，還是真的生氣，倒是他伸向酒桌的手臂明顯是去抓瓶子的動作，著實讓江南和莫少白驚嚇一跳。
“王八蛋，老子在外麵候著你。”莫少白氣的不輕，可人都來了，看顧信彥喝的那個鱉孫樣，要是自己真走了，他肯定開不了車。莫少白氣呼呼的推開房門，跑到外麵的大廳要了一壺龍井喝了起來。生氣歸生氣，等顧信彥從包廂裏出來，自己還是要護送對方安全回家。
“妹妹，哥哥告訴你咱倆的不同。 你放心哥絕不亂說，用那些下三濫低級的話來占你的便宜。”顧信彥說著硬是伸出手，再次緊緊抓住江南的手不放。
好在顧信彥隻是用雙臂緊緊摟著江南的手掌，並沒有其他的不軌行為，可江南心裏還是感覺絲絲不爽起來。
“一句話概括，你本性善良，到現在還一直堅信世上的人都是善良的。問題出來了，當你遇到一個凶惡的人時，你就不知道如何應付。對付凶惡的壞人時，就要用到非常手段，可你不願意讓自己脫離善良的光環，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
江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顧信彥說完之後鬆開了緊緊摟住的手臂，搖晃著身子從椅子上起身，踉蹌的推開椅子，對著外麵坐在一旁還生著悶氣的莫少白招手大呼小叫起來：“孫子，快攙扶你大爺回家去。”
“可你還沒說你的本性如何？”江南連忙起身主動攙扶起顧信彥，想要繼續聆聽下去。
“你丫平時不是很能喝的嗎，今天怎麽一瓶就說胡話。等一會送你回家，阿姨看你那個熊樣，在看我啥事沒有，指不定誤會我們哥幾個怎麽欺負灌你酒來著。”莫少白說著牢騷的話，可還是攙扶著顧信彥朝外麵走去。
江南看顧信彥和莫少白都不搭理自己，隻能默默的跟在後麵，等莫少白先攙扶顧信彥上了車，莫少白這才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江南.
“怎麽了？”江南不解的問道。
“我從剛才一進門看到顧信彥喝成那個熊樣，就不理解，坐在外麵半天還是想不明白。剛扶著顧信彥坐進車內，我算是想通了，看來顧信彥對你是動了真感情了。”莫少白也不著急開車送顧信彥回去，倚靠在車門前嘴裏叼著煙對著江南念叨著。
“就這一瞬間你就看出來了？”江南不否認和顧信彥的接觸中，也感受到顧信彥的真情流露，可莫少白一個外人如何能在短時間發現。
“顧信彥以前甭管喝酒不喝酒，開車從來不係安全帶，阿姨為此罵了這麽多年，顧信彥這家夥從不改變。別告訴我你們來之前坐在車上時，你沒有叮囑他開車要係安全帶。”
江南點點頭，這倒是實話，可僅僅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就能知道一個人是否真的敞開心肺動了真感情嗎。
“我和顧信彥也算發小，他酒量如何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上一次他喝醉隻喝了半瓶，是因為和初戀女友分手。今天還算有些長進，喝了一瓶才醉。你們倆相處本來是私事，你哥江北是我哥們，顧信彥也是我哥們，反正吧你們倆能處就處朋友，不行的話早點說明白，別等到一發不可收拾才說什麽不合適。”顯然莫少白誤會了今天顧信彥和江南間的對話，還以為兩人發生了不愉快，顧信彥借酒澆愁才喝成那個慫樣。
“我們今天沒說什麽，就聊聊偏遠山區的致富問題。”江南連忙解釋。
“孫子，還磨嘰什麽，我要回家睡覺，快點開車。你丫以後給我記住，開車一定要係安全帶。”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顧信彥伸出腦袋，衝著莫少白吐著口水發起了牢騷。
“莫少白，要不你先回去吧，我開車送顧信彥回去。”江南看著顧信彥耍酒瘋的模樣，沒有半點生氣反而覺得他有點可愛。
“你會開車？”莫少白愣了一下，仔細想想江南出身不俗，開車這種事情也不是多難。
“不是每個女司機都是馬路殺手。”江南淡淡的笑笑，衝著還愣在一旁的莫少白擺手告別後，江南直接鑽進駕駛位置，係好安全帶直接啟動汽車絕塵而去。
“今天算是長見識了。”莫少白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汽車，半天才反應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