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提議再進穀

夜,漸漸過去。

旗杆下,瘋癲的少年睡得正香,蜷成一團。

不遠處,土坡上。

灰色的欣長的身影身前橫著一管鐵笛,緩緩奏著。少年逐漸走近,嘴角帶笑。

“你似乎總是笑。”笛聲停下,漫不經心的出聲,男人的臉稍稍偏對著少年,夜色下,少年白色的衣領過分的顯眼。

“人生在世,笑總比哭好。”少年依舊是笑,隨意,普通。

“你倒是看的開。”東皇無邪輕嗤。

“比不得你。”

麵前的男人,灰布衣衫,散發不梳,一隻鐵笛,瀟灑不羈,如此數十年。要問這世間看得通透的人,舍他其誰?

“那個少年……”

“屬實。”知道他問的什麽,少年道。

“你又如何知道?難道不怕是圈套?”男人實在不明白這個奇怪的少年。

那個少年毫不在意的開口“我說過,我猜的了。”

“那個女子?”男人心中還是有疑惑。

“是。”

“你認識?”

“不。”

少年聳了聳肩“我隻是恰好知道她罷了。”

“燕九歌,我很好奇,這天下你還有誰人不識?”無邪玩味的看著他。

“很多,隻是……”

燕九歌頓了頓。

“如何?”

“她,和那人有關。”

“你是說,那個人?”

“是,那個人。”

一時,夜色沉寂下來,皇者繼續執笛吹奏著之前中斷的曲子,黑衣白領的少年同樣靜靜聽著。大漠的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一顆星辰搖曳而上。

“天快亮了。”一曲奏完。

“已經亮了。”少年微笑,麵朝東方。

潮濕陰暗的地洞,冷冽的風從洞口呼呼刮進來,一陣詭異的聲響。女子清冷的聲音順著風聲直刮進伏地的兩人,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正是從死亡穀邊的客棧裏逃出來的雪娘和幾個時辰前被女子救回來的南荒妖道,此時二人都低頭跪伏於地,周身忍不住的發冷,女子的身影隱在紗簾之後,隱約可以看見那是張妖豔美麗的臉,畫著花旦的妝容,曲線玲瓏,足不裹履。

“任務失敗,擅自做主。”女子道。

“屬下知錯,主人恕罪!”麵容普通風韻雅致的婦人埋首請罪。一旁麵容醜陋的道士卻一

言不發,低垂著眼簾。麵前的人,是他心底奉若神袛的女神,而今日,她救了他。

“死罪免。”女子淡淡道。

起身,她道:“去死亡穀,務必趕在他們之前,那刀王也該再次上場了。”後一句話卻是對妖道說的。

刀王屈燭照,死在除夕夜前四天。屍體被南荒妖道用邪術放置在隱秘之處,不腐不化。

天亮,大亮。

客棧外,身穿黑色白金線龍袍的人,手提天子巨劍,俯身看著熟睡的少年。醜陋,當真的醜陋,夏雋眼底一閃而過鄙棄。少年悠悠轉醒,見到他,一怔。隨後瘋癲地笑,隻是笑,笑聲中陰沉詭異。這位中州大皇也就任他笑,他不出聲,他笑未抑止。

“哈哈,臉,臉啊!會死!都要死!”少年瘋狂。

無邪和燕九歌一同走來,燕九歌的手中還端著一盤肉食,不知道材料,大概是什麽低階品級的獸吧!他從廚房剛剛拿的。

“吃吧。”燕九歌越過中皇,蹲在少年身前。

少年伸出髒汙的手一把奪過盤子,狼吞虎咽。昨夜,他沒有得到吃的。或者說,從除夕夜開始,混亂中燕九歌忘記了給少年吃的,而這裏,除了他,再沒有人會給這個既邋遢又瘋癲還無比醜陋的少年食物了。

醜陋的少年,眼角的餘光偷偷瞟著麵前這個總是黑衣白領的少年,波光流轉。燕九歌看到,微微一笑。

“你倒是待他不錯。”夏雋道。

“嗯。”少年輕輕道,嘴角弧度不變,眼神也不變,靜靜的,淡淡的溫暖。

無邪一邊看著,看著兩個少年人。他在這兩人的身上看到了共同的一點,那就是深藏不露!

一個讓人看不清,一個令人摸不透。前者看不清的是真容與身份,後者讓人摸不透的是武功和心思。他在燕九歌的眼裏看到過深藏著的孤寂,而那個少年的眼中卻什麽都沒有。

此刻,客棧裏空空蕩蕩的,除了五皇者一刀神,兩酒鬼一瘋子還有燕九歌與客棧老板崔三和其手下暫時充作店小二的人,再無他人。幾日之間,接連死了一個刀王和刀皇的消息不脛而走,預備來此和正趕來此地的人俱作鳥獸散,王與皇都死了,不明不白,他們還是回家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吧!好歹留條小命才是最緊要的。看來,是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崔三見縫插針的斂財手段了,這個大逍遙山莊莊主今次恐怕不會再像一往一樣大賺特賺一筆了。此刻,他正

像無骨的蛇一般軟軟的靠在他的椅子上,聽著手下人的報告,內容正是昨天傍晚時分發生的一切。

“一個女子?”崔三半眯著眼睛問道。

“是!女子,聲音有如天籟!”報告的人是個瘦高的白麵青年,崔玄已經被崔三趕回了莊裏,三年內不得踏出逍遙莊一步!

“深不可測?”

“是的,刀神都奈何不得!”感歎,唏噓。

“下去吧。”

“屬下告退。”

等到人一離開,紅椅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眼底波濤洶湧,腦海中一個人影呼之欲出!

“都是你!大和尚,你很討厭!我討厭你!”

“什麽都是我?那酒你也有份兒,當真是個酒瘋子,不可理喻!”

“你……你這個濫殺好偷的花和尚!”

樓下吵嚷不休,正是之前一頭紮進酒窖裏出不來的杜不悔和血和尚,兩人就醒來赫然發現置身火圈之中,火紅的火光印得倆人紅光滿麵。崔三冷冷一笑,當他的酒是這麽好的?嗬!

突然二樓的某一間門被人從裏麵撞開,傲來子似乎是被人踢出來一樣踉蹌著而出,嘴含血絲。

“好個不識趣的!你倒是說是不說?”南皇一身鳳袍翻飛似火,麵呈盛怒。

“不能,恕在下無力。”傲來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鳳帥,轉身擦幹嘴角的血跡一步深一步淺的慢慢離開。臨近門口,與黑衣白領的少年擦肩而過,兩皇隨其後。

“何必為難他。”燕九歌抬頭,與樓上的鳳帥對視。

“那麽,為難你?”鳳帥反問。

“也不必為難我。”

鳳帥不解的問道:“那是怎樣?”

傲來子淡淡的開口“再進穀中,一切皆明了。”

“再去死亡穀?”說話的是剛剛聽到響聲,出了房間的刀神。

“是,隻有進穀,一切才會明了。”燕九歌道。

“你也想到了?”崔三霍然起身。

“看來,你是知道了。”

“不,不確定。”

“去看看就知道。”

“好!”

五皇者沉默,早就說過,從張老實死的那夜,他們就或多或少地以這個少年為首了,如今少年的提議,他們當然不可置否。

天,還早。

天色,很好。

旗杆下的瘋癲者,失蹤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