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死循環

小七的聲音透過水罐，隱隱約約地傳來，嚴羅不敢走到前麵，他猜測小七的叫聲一定不是腹語，貿然上前，可能會看到一張大嘴，甚至一副因為生育而扭曲的麵孔。他默然轉過身，不再去看。直到小七的聲音變得不是那麽痛苦的時候，才深吸一口氣，倏地轉回身來。

小七的臉就在眼前，正驚詫地看著他。他被這意料之外的一幕嚇了一跳，忙平複心緒，走到水罐前。水罐底部的水變得有些渾濁。小七肚腹變小，麵容旋即恢複了平靜。她衝嚴羅微微一笑。

她的身後漂浮著一個嬰孩，嬰孩很小，手腳看不出明顯的甲殼。嚴羅稍稍鬆了口氣，調出一個口罩來，扔進水罐中。小七遊動上去，將口罩戴在了頭上，然後爬了出來。她沿著石梯走下，在盡頭處穿上皮衣皮裙後，才轉出來見嚴羅。

“沒想到你能找到這裏。”小七不再用腹語，開口時利齒清晰可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你在利用我做什麽？你和腐骨蛆、腐骨蠅是什麽關係？”嚴羅忙問道，他早就想問這樣的問題，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隻是想借用人的基因而已，隻有優秀的後代，才能在這裏生存。事實上，你所看到的腐骨蠅並非蠅，因為它長著翅膀、八隻腳和複眼，所以才稱它為蠅。它其實是鼠，因為某種原因發生變異，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腐骨蠅並非腐骨蛆的成蟲，而是宿敵。它們同生活在地下，常會因為爭奪土地而爭鬥。腐骨蠅雖然厲害，可是畢竟體型要小，腐骨蛆的舌頭能伸長三四米，唾液帶毒，也是很厲害的武器。”小七麵色冷凝，頭頭是道，仿佛在說自己的家史。

嚴羅不禁吞口唾沫，隱隱意識到了什麽，“那麽……你也是鼠嗎？”一問出口，自己也頗覺駭異。

“我是鼠後。”小七冷冷地道。

“鼠後？”嚴羅心下沉吟，不禁越發詫異。人和老鼠的一個DNA上，都大約有30000條基因，而且在基因、基因內容和DNA序列方麵非常相似（有謠言說人和鼠的基因組99%都相同，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鼠的基因99%能在的人的基因組中找到同源序列）。二者的高度相似性加上老鼠強大的生殖能力，使得老鼠常常被用作人體試驗的代用品。幾千萬年前，人和鼠很有可能同源。

他聽鼠後的名字，不禁想到了蟻後、蜂後，難道地下的腐骨蠅都是她的後代？想到這裏，背後隨即一陣惡寒。全未想到，小七與腐骨蠅竟是這種關係。他其實早已隱約察覺到小七有說謊，解毒劑就是最大的破綻。就算族中有古怪的傳統好了，為了提高族人的鬥誌而將解毒劑放得遠遠的，這點就算說得通，可是為何一定要放在腐骨蠅巢穴的洞口呢？族人拚死拚活回來取解藥，豈不是還有和腐骨蠅相遇的危險？

沙漠中少有人往，找個地方埋起來，一定安全得多。他此時方明白過來，想那解藥用來解腐骨蛆唾液之毒，多半很多洞口都有

。如果和腐骨蠅戰鬥時受了傷，可以方便取用。他還記得第一天見到小七時，本想追上她，可是追著追著就沒了她的蹤影，現在想來，她那時一定是躲進了洞穴中。

“我是小七，還有六個姐姐。今天剛生第二胎，所以你不必覺得惡心。我也不過剛生下幾天而已。”小七見他臉色不對，隨即做出解釋。

“那麽……第一胎呢？”嚴羅問完，不禁屏息凝神，擔心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他擔心自己突然有了個怪胎孩子。

“第一次……沒有成功，盡管那晚我和你做了四次。這是我第一個孩子。”小七看著他，臉色微暈。隨即轉身看著水罐，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

嚴羅也看著水罐，不過短短一會兒工夫，女孩兒竟長大了不少，以人類的孩子來說，這麽大時應該已經有了三四歲。她的臉雖然稚嫩，卻依稀有些熟悉，雖是小七生下的孩子，卻並不像小七。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她和人類的小孩兒有什麽區別。

“你有六個姐姐，她們生下的都是腐骨蠅嗎？那麽你們又是誰生下的呢？”嚴羅不禁好奇。

“鼠後生一千個孩子，大抵會有一個鼠後，兩個鼠丁。”小七看著地上的男子道，“鼠丁和腐骨蠅並無生殖能力，鼠後繁殖後代，都是從你們這兒取種。”

嚴羅聽得目瞪口呆，一來這沙漠中並沒見到其他人，二來人和鼠後結合，竟會生下腐骨蠅來，這無論如何超越了他的認知，在現實世界中，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馬和驢生出騾子，至少騾子保有父母的大半特征，可是腐骨蠅卻和人一點不像，唯一沾邊的就是它是老鼠，有99%的基因能在人類的基因組中找到同源序列。現在唯一能將所有物種的變異現象解釋清楚的，就是這個空間出現了混亂。

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即便不是做夢，也不可能身在現實世界之中。他決定先問個明白，再來想這個大問題。

“你說找我們接種？”嚴羅向她確認之後，又道，“我們除了我還有誰？”

“就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每隔五天都會在沙丘之間出現一次，所以隻要在對的時間，去沙丘間找你就對了，即便冒著生命危險。”小七說得平平淡淡，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嚴羅見她不像是說謊，不禁越發詫異。每五天便會出現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意味著什麽呢？從地底下出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再過兩天，便會出現一個自己，這是否意味著兩天之後，自己會重新回到地下的那個洞穴？

如果猜想沒錯，那麽在接下來的兩天之內，自己會再次去到那個地下洞穴中，然後不知怎麽的就失去記憶，醒來時，會莫名其妙，爬出地道後又會重複現在的經曆。這樣一來，一切便成了一個死循環。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都去了哪裏？”嚴羅急於想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沒有錯，如果陷入了死循環，那麽將永遠重複下去，不得解脫。

“死

掉了，每個和我們做過的人，都死掉了。差不多和我們做二十次，就會死掉。”小七淡淡地說著，儼然嚴羅是隨用隨取的無限資源，“我對你臀下留情了，不過我的姐姐們，就不知道了。你還有十五次。”

十五次之後就會死？嚴羅不禁頗覺詫異，如果連來十五次，任誰都承受不起？他還記得有一種長得像老鼠的動物叫袋鼩（qu，四聲）的，雄性在**季節會不吃不喝，一直尋找雌**配，直到數天後因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多，喪失免疫力而死。難道自己的情況相同？不過不管怎麽說，隻做二十次就死，未免太狼狽了些。

他正想到這裏，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唧唧唧唧”的叫聲，他心中一凜，旋即想到有小七在這裏，它們多半不會亂加攻擊，忙走到水罐邊，與小七並立。一會兒之後，拐角爬出一隻腐骨蠅來，它張著嘴，“唧唧”有聲，像是在說話，可是嚴羅卻全然聽不到。不過看它的樣子，似乎有緊急情況發生。

便在這時，水罐中忽然“咚”的一聲，嚴羅忙扭頭看去，隻見一塊石頭正往水罐中沉下去。此時水罐中的女孩兒已長到了七八歲的樣子，手腳的指甲都開始變長。嚴羅匆匆瞥得一眼，她的樣貌還是有些熟，可是像誰呢？他想不起來。

便在此時，又是“咚”的一聲，一塊石頭落進水裏，激起一大片水花四處濺開。他忙往洞頂看去，隻見那兒露著一個小洞，裏麵“噝噝”有聲，正是腐骨蛆在打洞，想鑽進來。

嚴羅吃了一驚，隻見小七已跳入了水罐，抱起女孩兒就往外水麵遊去。一塊沙石砸在她的背上，她悶哼一聲，爬了出來。她將女孩兒放到地上之後，便踩著石牆衝了上去。這時那腐骨蛆正擠出頭來，小七長長的利刃般的指甲兩下劃過，它腦袋立時便出現了幾道血溝。小七落下來，正好掉入水罐中。幾道血水飆射而出，將一個大罐水立時便染紅了。

嚴羅驚佩於小七超強的跳躍能力，待她爬出水罐，便端起槍，向上一陣猛掃。腐骨蛆身上被打得千瘡百孔，舌頭失禁軟垂下來，立時便死了。他忙過去想抱起女孩兒離開，可是忽然聽到“咚”的一聲，腐骨蛆的舌頭掉入水裏，頂上的石頭不斷落下，腐骨蛆的身子正往下滑。

他忙抄起女孩兒，往出口奔，這時小七也已跟了出來，就在快到拐角時，忽然“咚”的一聲巨響，接著“嘩啦”一聲，水晶罐破裂，血水衝出來，立時便漫過了腳跟。於此同時，“噝噝”聲又在背後響起。

嚴羅忙將女孩兒交到小七手中，扭頭就開槍掃去。但是當他看清洞口情景時，心不由得一寒，原來洞頂上那個洞已變得十分巨大，洞中早已落下三條腐骨蛆。它們體型巨大，瞬間便將洞子堵住了一半。而且洞頂還有腐骨蛆正不斷下落，它們從那裏開始入侵了。

嚴羅開了十多槍，正準備調出散彈槍時，忽然左右兩條舌頭同時卷了過來，隻覺身子一緊，耳邊風生，身子立時被腐骨蛆卷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