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二十年
郝正泯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直搖頭，接著指了指腳下的石板路：“設計師的初稿已經完成了，我們腳下的這條路將挖去建兒童遊樂園。”
溫玥怡眉頭一皺，蹲在地上看著從石板縫裏掙紮出的不知名野花，白的、紅的、蘭的，迎著風輕輕顫抖，漂亮極了。
“真可惜。”
朱擎禹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你們不覺得這藏青的石板配上這些植物美的渾然天成嗎？”
兩個大男人搖搖頭，對花沒什麽興趣。
“但看著還挺舒服。”在溫玥怡的瞪視下，朱擎禹率先倒戈。
“那我的兒童樂園怎麽辦？”就硬生生被這丫頭一句話給整沒了？
“兒童樂園可以建在酒店內部或半開放建築裏，大人也放心。這裏這麽大，玩著玩著走丟了怎麽辦？”
“還說自己不懂呢，講得頭頭是道的，以後出來都帶著你。”朱擎禹很滿意她的提議，不吝誇讚起來，看她的樣子就像看寶貝一樣。
郝正泯把腦袋往旁邊一撇，脆弱的心髒再一次受了打擊，決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個乖巧又聰明的女友，以後也拿出來顯擺，要論膩膩歪歪他哪能輸給朱擎禹呢。
把朱擎禹和溫玥怡送回到“金豫”，臨下車前，郝正泯沒頭沒腦地扔出一句話，是說給朱擎禹聽的：“上個星期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辦妥了，就這幾天了。”
溫玥怡聽著這話不像交代工作，探尋的眼神在二人臉上遊移。
朱擎禹點點頭，沒多說什麽，眉頭似有一些輕鬆了，邁開步子進了大門。溫玥怡趕緊問郝正泯：“是什麽事呀？這幾天怎麽了？”
“就不告訴你。”郝正泯立馬換上一臉調皮，做了個鬼臉之後踩著油門跑遠，氣得她直跳腳，這個人，跟她混熟了以後，哪裏還有前些日子獻殷勤的樣子了！
趙悅總在每天下午四點左右去市場買菜，回到家開始烹煮，等到女兒進門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飯菜都已經上桌擺好。
今天也不例外，隻是剛想出門的時候接到了劉豫蘭的電話，她剛在附近的醫院做完常規檢查，尋思來她這坐坐，畢竟兩家的關係現在比以前更親密了。趙悅想正巧，一會多買點，晚上留客人吃飯。劉豫蘭也沒拒絕，兩人約在市場裏見麵。
買了些牛肉和青菜，趙悅想起上回見朱擎禹好像很喜歡吃魚，她朝熟識的魚攤走去。
“趙姐，今天的帶魚很新鮮，肉厚又有彈性，來兩條回家燉或炸都行。”魚販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粗敦敦的身體，小眼睛笑起來就成一條縫，看上去憨厚的很。他在這條街上賣了近十年的魚，與趙悅也算熟識了。
趙悅過來一看，果然不錯，魚身很有光澤，手感也厚實，就挑了幾條。
“怎麽買這麽多，你和你閨女兩條就夠吃了。”魚販好心提醒，畢竟海鮮這東西冰凍久了不新鮮，還是現吃現買的好。
“今天我家招待客人，所以多買點。”
“這樣啊，那我給你挑大個兒的，給您算十五元一公斤。”
“別，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不能總麻煩你，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每次都對我這麽照顧。”趙悅打心底覺得魚販人很好，賣的魚都是物有所值不說，每次都算她便宜。
“你快拿著吧。”怕腥氣沾了她的手，他還特意多包了兩層袋子，直往她手裏塞過去，這些年他們偶爾也交談幾句，
知道趙悅一個人帶著女兒，而自己也是沒了老婆的人，心裏默默地想要關照她，不過他性格內向，不敢表白，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所以偶爾這樣見她跟她聊天就滿足了。
再不接受就顯得扭捏了，趙悅感激一笑。
“果然是什麽樣的女兒就有什麽樣的媽。”犀利而尖銳的女聲突然打破了兩人的和諧。
趙悅不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兩步遠的女人，年紀輕輕，海藻般的長發焗著醉人的酒紅，偌大的墨鏡卻擋不住她清麗的容顏，皮膚嬌嫩的似能擠出水來，唇紅齒白，一身的時裝熨燙的一點褶子也沒有，一看就是身份高貴的人，與這淩亂的菜市場格格不入。
卓君君看著一臉疑惑的趙悅冷冷的譏笑，真夠笨的，罵她竟然還沒反應。
“小姐，你是在說我嗎？”趙悅見旁邊沒有其他人，開始相信這個女子是在同自己說話。
“沒錯。”卓君君斬釘截鐵地回到。
“請問我和我女兒做了什麽，讓你說出這句話？”趙悅沒有生氣，她要先把實情原委弄清楚。
“勾引男人。”蠻橫的態度一點不該是對長輩說話的語氣，此時，卓君君把對溫玥怡的恨意轉嫁到趙悅的頭上，覺得連她一起羞辱沒有什麽不對。
趙悅白了臉，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那種事，也為卓君君無理的樣子而生氣。
魚販容忍不住了，不能看著喜歡的人受辱，還是被個小輩侮辱，他喊道：“哪來的小丫頭片子，這麽沒教養，真該滾回娘胎裏去。”
“哈哈，看看，看看，駢夫還維護上了。”她笑的猖狂，見周圍有幾個好事的人聚了過來，卓君君膽子更大了，越多人看熱鬧越好，就是要讓她們一家身敗名裂。
“你嘴裏說的事我們母女沒做過，別在這誣陷好人，你到底是誰，倒是把墨鏡摘下來我看看。”趙悅氣得渾身顫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她顏麵何存。
“做沒做過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你女兒勾搭別人的男朋友，見人家有錢就巴著不放，至於你倒是不挑不揀，跑到菜市場來跟賣魚的搞曖昧。”卓君君當然不會蠢到自己摘下墨鏡，說完就想趁著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全身而退。
“你給我站住，我叫你胡說八道，你貶低我不要緊，人家趙姐是清白的，哪能受你這份氣。”魚販子雖說身體圓咕隆咚的，但三兩步追上了卓君君，他是粗人，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
趙悅擔心他為自己惹事，趕緊上前阻止，一拉一扯間，卓君君暗叫一聲糟糕，墨鏡掉在了自己腳下。
人群裏有人認出了她的臉，突然叫喊一聲：“看呀，是卓君君。”
眾人炸開了鍋，有紛紛議論的，有指指點點的，還有人拿出手機準備拍照，卓君君見狀趕緊掙脫魚販的大手逃之夭夭。
“算了，別追了。”趙悅攔著想追過去的魚販。
“她好像是個明星，你怎麽得罪到她了？”
趙悅搖搖頭，心想晚上應該和溫玥怡好好談談，然後回身收拾散落滿地的東西，還好都沒髒。
卓君君自歎倒黴，沒想到被那個魚販子的蠻力暴露了臉，不知道會不會曝出不好的新聞來。
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她前方的巷子口，她慌忙停下腳步，車子似乎就是為了堵住她，她迷惑地打量著車裏的人。
車窗自動滑下來，卓君君不禁打了個冷戰，她千算萬算，還是沒料到
劉豫蘭會出現在這裏。
“上車吧。”聽老太太的口氣不像是生氣，但她的心裏就是忐忑不安的，總覺得接下來她們的談話更棘手。
“你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犯錯，你自詡聰明，卻不是真正聰明。”
“那奶奶你說我該怎麽辦，朱擎禹不肯重新愛我，您也不幫我，溫玥怡更是擋在我前路，我沒的選擇。”坐在後座裏，卓君君一臉的無可奈何。
“放棄之於你來說就那麽難嗎？你應該放過你自己，這樣下去隻會兩敗俱傷，你了解擎禹的脾氣，他不要的沒人能逼他，否則……”劉豫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奶奶，你不必跟我講大道理，如果我能做到我早就做了，你也不必嚇我，我畢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擎禹能奈我何？”
劉豫蘭搖搖頭，如此倔強，勢必要吃大虧才會學乖。
“擎禹不會要你，你應該看清現實。”
“那他也別想和那個小助理逍遙自在。”卓君君已經說不清現在是對朱擎禹的愛比較深還是恨比較深，她隻是想找一個方法來治愈自己的心痛，哪怕是用傷害別人的代價來換取也在所不惜。
“難怪擎禹無法愛你，你心裏隻有你自己，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對於想得到的東西不擇手段，用盡心機，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現在，你看看你是什麽樣子。”
“哼，又有誰在意過我的感受？”她沒爹沒娘，走到今天的成就都是靠自己，也有過做人下人卑微的感受，所以今天才想對自己好些，不能讓任何人傷害自己。
“我那個傻兒媳難道不算，如果不是信任你怎麽會被你耍的團團轉？”
卓君君不語，不可否認，她是利用伍蘭溪為自己做了不少事。
“我不相信一點勝算都沒有。”
“你確實沒有勝算，因為擎禹從來都沒愛過你。”劉豫蘭決定告訴她真相。
“不可能，我們過去在一起的時光難道是假的嗎。”不想跟這個老太太廢話，卓君君去掰車把手。
“你一直都是溫玥怡的替身而已。”
卓君君停止活動，一臉震驚地轉頭望著她：“怎麽可能！”
“他們十二年前就見過麵了，溫玥怡那時剛得了芭蕾舞比賽冠軍，她給我和擎禹跳了一支舞，擎禹就記住了十二年，他當初送你花跟你在一起，都是因為你喚起了他那時的記憶，而不是他喜歡你，明白嗎？”
卓君君忽然變成了雕塑般，一動也不動，晶亮的眸子呆呆地望著沒有焦距的一點，她的身體似乎沒有了知覺。這一刻靜靜的，靜的仿佛能聽見心中的自己緩緩沉入水中，呼吸困難周身冰冷，直到死去。
要她怎麽接受，那段她留戀和珍惜的時光竟然隻有她一人心動，她當真這麽不值得愛嗎？當真隻能做個替代品嗎？想流淚，卻發現流不出來，隻想笑，笑自己的無能和自以為是。爬到了高處如何，沒人真心愛她。她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做的那些蠢事和說的那些傻話竟然隻是為了爭一個替身的位置。十二年，那人在朱擎禹心裏十二年了，她拿什麽去爭呢。
劉豫蘭知道這個事實對於一個哪怕堅強的女人來說都很殘酷，所以她沒再多語，希望這件事可以讓卓君君明白她已經沒有希望了，唯一該做的就是去找自己的唯一。至於心裏的傷口，是可以由時間慢慢修複的，留下的疤會給她一個教訓和深刻的回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