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陽咒

葉重陽那日的意思是說許是有人以穆老爺為餌,設計薑楓。可縱然知道可能是個計,我們還是猜不出到底是何人所為,穆老爺又被抓去了哪裏。當初的賭約便是穆老爺與穆陽,現下穆老爺失蹤,古涉他自然要負責到底,而他的能力,我更沒理由懷疑。這事我倒沒有太擔心,反而是另一件讓我上了心。

“姑娘,小青姐姐這幾日總是愁眉不展,話也不說,隻顧著發呆,古怪得很呢。”紫蘇的話猶拂過耳,我不禁愈想愈多:小青一向貼身侍奉薑楓,如今她惆悵失神,可是薑楓的病又惡化了?李管家曾說薑楓的病有法子可治,隻缺一味藥引,那味藥引是何物了?看來,我有必要找李管家談談了。

李管家所住的西廂房門沒有關,我猜該是他在裏麵,便未敲門徑直走了進去,同時喚了聲“李管家”。裏屋的李管家應聲抬頭,見是我,下意識地將手中一張類似字條的東西迅速藏於袖中,站起身幹咳了幾聲道,“姑娘怎的來了,有事嗎?”

他的神色稍顯不自然,是有什麽事情不想我知道?不過我自始至終都是個外人,甚至接近薑楓也是圖謀不詭,於衷心耿耿、誓死保護薑楓的李管家而言,他沒有趕我出府已算不錯,再何談什麽親近。自嘲笑了笑,我突然什麽都不想問了。“我沒事,就,過來看看。”

李管家許是看懂了我的表情,有些歉然,張了張嘴,終是隻道了一句,“哦,無事便好,便好。”

年輕的小廝小五疾步跑進來,神色驚慌擔憂,“李管家,王爺出事了!”

聞言,我倆臉色大變,急忙奔向疏璃苑。薑楓躺在流蘇四挽的床上,雙眸微閉,臉色蒼白,不時有冷汗從額頭淌下,看上去甚是不安痛苦。

李管家見狀,利索地從從不離身的瓷瓶倒出一顆藥丸。“佟姑娘,不行,老爺已經昏迷了,根本咽不下藥!”猛地,隻聽窗邊喂藥的他急喊。

什麽?薑楓的病竟已嚴重到如此程度了麽?心似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痛意四起。我跑過去自李管家手中接過藥丸,小心咬下小小一塊,遞到薑楓唇邊,“薑楓,薑楓你醒醒,是我呀,我是好運。你千萬別睡,快把藥吃了,聽話。”同時對身旁焦急看著的李管家吩咐,“倒杯水來,趕緊去叫冷傲先生來。”

精神恍惚的薑楓似聽到我說

話,竟微微張開嘴來,我大喜,輕輕將藥丸喂下,再灌了些水,就這樣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剩下最後一小塊時,小青闖了進來,一見薑楓便激動地撲了過來,邊哭邊道,“王爺,王爺你不要丟下小青,不要啊!你那麽好那麽善良,老天爺一定不忍心將你帶走,你要快點好起來…”

說著她猛地一陣反胃,直捂住嘴蹲在床邊幹嘔,模樣霎時讓人心疼。料好薑楓,我扶起她關切詢問,“小青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請大夫看看,要不要緊了?”

手恰巧把上小青的脈,她似被灼燙般,唰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刻意離了我幾步遠,並不說話,隻搖了搖頭。小青對薑楓亦感情深厚,自然對我,心存介蒂。我黯然,一時也無了話。

鐵托師父便是這時風塵仆仆趕到的。仿若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我重重舒了口氣,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欣喜道,“師父您可算來了,快去看看薑楓吧,他的病好像更嚴重了。”

有鐵托師父這樣醫術精湛的人在,我自不必擔心,便退出去備了一桌子酒菜,稍後為他接風洗塵。叫李管家找冷傲先生,他怎的去了那麽長時間,難道是冷傲先生有事給耽誤了?也不知薑楓現在如何,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那味藥引…胡思亂想間,鐵托師父走了進來。

“有我在,你還不放心?”見我嘩地從椅子起身,張口欲言,鐵托師父自信笑道。

我徹底放下心來,卻還是有些疑惑,“師父,薑楓到底得的什麽病了?又可否能治好?”

鐵托師父仰頭灌下佳釀“桃紅夭”,半晌沉沉開口,“薑楓並非患病,他是中了蠱。”

蠱?是傳聞中流行於苗疆城一帶的蠱嗎?中蠱者生受噬骨之痛,生不如死,更有甚者七竅流血致死,極是陰狠恐怖。我隻覺瞬間手腳冰涼,良久,良久才感覺自己從牙縫擠出一句,“他中的是何蠱?”

“陽咒。”鐵漢英雄鐵托將軍的眼中漸漸蓄了淚水,語氣無力、不忍、痛心又自責。“這種咒是取八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女子的心頭血所製,女子本性屬陰,又是極陰之血,其狠毒之處可想而知。中此蠱者發作事除了會手腳冰冷,疼痛難忍,時間久了更會咳嗽吐血。”

太狠心太殘忍了!皇上他怎能下得了如此毒手?!皇後

若是知曉此事,心中有多苦,我無法想象。十五年了,他們姐弟倆究竟是如何過來的,尤其薑楓,我真的,很為他心疼,他不該受那麽多苦的。

“師父,你救救他吧,救救薑楓,他沒理由死的,不能死啊!”

鐵托師父神色愈發凝重陰霾,長長歎了口氣,淒哀道,“要解此咒,需相反地取八個極陽成年男子的心頭血,心軟如薑楓,你認為他會那樣做嗎?”

八個極陽男子的心頭血?這便是李管家口中的那味“藥引”?怪不得薑楓那麽反對…怪不得…“若蝶,在遇見你之前,我無時不刻不想自己的病痊愈,做了那麽多事,亦是有此緣由。自從你來了後,我還是想努力活著,努力活得很久很久,卻再不願用他人的性命成全自己的自私與殘忍。”腦海中劃過薑楓那日無望的話,我的心愈發刺痛。等等,一些細枝末節擊中神經末梢,我猛然間全明白過來。

據鐵托師父所言,暖芯木釋放的毒性氣味可由木月香相溶。此時我倆蒙了津過木月香的帕子穿梭在倨王府後院的大片暖芯木中,順利來到那晚我與古殤所見的那片空地。

鐵托師父攔住我剛邁出的步子,眸光帶了些許釋然道,“我大抵知曉你要做什麽了,你不是說這裏機關重重麽,讓我來,你且後退些。”而未等鐵托師父有所動作,空地上轟隆開了一扇石門,我倆大驚,互相對望一眼,而後一步步走了下去。

大約有二三十級石階罷,終於踩到了實地,不遠處有通明火光,我們循著火光而去。眼前的一切通通由碗粗的大蠟燭照亮,我愣住了。一間不大的石屋,除了整套刻工精細的石桌椅,最惹人眼球的是西南角放置的八個玄鐵籠子,那裏麵赫然關著八個成年男子!

“如你看到的那樣,這就是事情的真相。”自暗處走來一人,一襲黑色錦袍,身材頸長,美目無瑕,風華絕代。若不是臉色太過蒼白,當真完美至極。

其實,我真的隻有心疼,那疼如抽絲,一圈一圈,欲要讓人窒息。

“佟姑娘,事實並非如此,是我,都是老奴擅做主張,老爺他根本不知情的…”李管家悔恨慌亂的聲音響徹石屋,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我點頭,開口欲言,卻見那個溫潤美好的男子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所有人的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