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元進犯

想起古涉真摯道謝的表情,我狠狠打了個冷顫。那人心思之深,我不相信他的道謝是真心的,若真有那心,早在我救他之初便就表誠意了,哪用得著現在,不知他又打的什麽主意。

“你又在發什麽呆了,來,下來走走,讓我看你的腳如何了。”薑楓按時進來道。

我配合地蹬了蹬腳,“沒事,不過不小心扭了下,不礙事的。”

薑楓被逗得發笑,伸手過來邊揉捏我的腳邊說,“雖說隻是扭到,若處理得不好,可有你疼的了。”

雖隔著厚厚的白布襪子,我仍不可抑製地羞紅了臉,下意識地想掙脫。怎麽說呢,不過那天從窗戶跳下,我便不爭氣地扭到了腳,回到府上開始疼得厲害。紫蘇擔心地找了薑楓來,薑楓便日日為我揉捏,疼痛果真輕了不少,現在已無大礙。男女授受不親,這是自古以來的倫理綱常,可看到薑楓那般的自然,我是實在無法說出口。或許他當我是至交好友,並未設男女之妨,我又有何多計較的。

“小丫頭,你可別多想,我當你是知己才這般對你。”似猜到我心中所想,薑楓解釋。

雖然明了,但被他如此說出來,我的臉不禁更紅,猛點頭,“我知道,完全知道。”看著他臉上促狹的笑,我還是忍不住問,“那你這輩子有愛過人嗎?又為何不娶妻呢?”

他沉默,良久歎息,“我曾愛過一個人,很愛很愛,為了她不惜一切,隻可惜,我這一生都無法與她廝守一生,相伴到老。”說完他自顧自地低吟了句詩,“江畔一美人,洛神仙子貌。”

薑洛?!莫非薑楓所愛之人是他的親皇姐?我咽了口唾沫,大膽猜測。腦海中浮現畫中女子如桃花般絢爛明豔的笑容,我說不出何滋味,輕聲對他道,“我聽聞皇上體弱多病,龍體不濟,他是你皇兄,你該多關心關心才是,還有,皇後,你的皇嫂。”

敏銳捕捉到提起“皇上”時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黯光,我心一緊:即便皇上龍體不濟,這天下畢竟是亓家的,他又會甘心任由皇後及倨王爺獨大?

次日薑楓並未依著時辰過來,我有些好奇,便由紫蘇攙著去了疏璃苑。薑楓坐在桌邊沉思,不知在想什麽,李管家正忙著收拾行李。

“怎麽,你要出遠門嗎?”我疑惑,問他。

楓回神,見是我,點點頭道,“今早上朝邊境有急報,西北大元國昨日派兵來犯,邊關告急,皇兄任命我為天行大將軍,即刻趕赴邊關重鎮桐棲城。”

“這麽急?那你要多久才回來了?”我一下子有些受不了。

“這個不好說,大元國較我朝,經濟稍弱,兵力戰鬥力卻一等一的彪悍。若他們做了準備,時間不會短的,不過你就乖乖呆在王府,等我回來便是。”

我搖頭,堅決道,“不,我要與你同去!”

三日後,我身著薑楓命人為我量身定做的戰服與一大批熱血青年站於空地聽著高台上的皇帝奮力鼓勁,為三軍踐行。厚重的兵甲裏是上好棉絮縫製的襟襖,緊緊貼身,暖和異常,同樣緊貼於身的還有臨行前李管家交於我的,薑楓發病時吃的藥丸。

“姑娘,戰爭殘酷,刀劍無眼,你且萬分小心,還有,王爺的一切就拜托了,老奴在家等著你們平安歸來。”李管家輕拍著我的手背,情緒複雜道。

我望著這位沉默寡言、穩重細心的老人,鄭重應了他。

令人驚喜的是默書竟被封為左先鋒,亦隨大軍出征。有他在,我多少能安心一些,至於爹娘他們,我有拜托古殤竭力營救,應該也會沒事的,而白悅兮,我總歸會知曉她有何目的。

此時正值初冬,雖不至冰天雪地、天冷路滑,寒風卻真切刮在身上,刺刺的疼。皇上派人緊急購了大批棉衣棉被,以確保我們抵達後三日內運往桐棲城。越往北走,天越寒冷,風越凜冽,我頂著寒風緊跟隊伍,不想露出一分怯弱來。因著身份的差別,薑楓縱使想於我特殊對待亦不可,而默書並不曾認出我。

此行整整走了一月有餘,到達桐棲城時已是這日的日落時分,絢爛的晚霞橫亙天際,猶如血染,平添了幾分悲壯與蒼涼。遠遠望著身披大氅、傲坐於馬背的薑楓,我在心裏默默道:這一程,我願一直陪著你。

桐棲城是乾朝通往大元國的最後一道屏障,地勢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即便如此,大元依舊不死心,每過上個幾年便派兵來進犯,搞得民不聊生。所幸雖飽受戰爭之苦,桐棲城的百姓卻仍熱情好客、質樸善良,聽說朝廷派了軍隊來,他們早早便等著了,夾道歡迎。

這是我從不曾見聞的一番天地,卻給了我同樣的溫

暖和欣喜。

此番來的士兵多半年青,從未到過邊關,甫一收拾整理完畢,他們便結伴出去遊樂了,還美名其曰:查探地形。大元軍隊在城外五百米處駐紮,按兵不動,薑楓的意思是敵不動我不動,伺機而行。

待同住一個帳營的士兵都離開後,我才有機會偷偷解開裹得冗厚的長襪,不出所料,行了千裏路,雙腳已然又紅又腫,麵目全非,手輕輕一碰,刺骨的疼痛讓人全身顫栗。我哀歎一聲,用力揉捏起來,突地一個白瓷小瓶擋住了視線。

“別用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我,我與你相處十年,隻一眼,我便認得出來。真想不明白,邊關苦寒,你沒事瞎跟來湊什麽熱鬧?”嘴上雖毫不可氣,手卻已然握住我腫得似饅頭的腳輕輕揉捏著,力道恰到好處,舒服得緊。

我心裏暖暖的,低聲問他,“你怎的知道我住在這兒?”

將藥酒倒於掌心揉開,複又覆上我的腳,默書白了一眼道,“我本來不想知道的,隻是龐大的隊伍中唯有一人身板瘦小,走路還一跛一拐,顯眼得很,我不想注意都難。”

我被他逗樂,撲哧笑了出來,他卻板臉瞪我,“笑,你還好意思笑,為何不好好呆在皇都?這裏是戰場,隨時都有流血犧牲,你如何受得了?”語罷也不待我應,四處打量了幾眼營帳,“與幾十個男子同住一屋,你確定你可以?上陣殺敵需拎起玄鐵熔鑄的大刀,你確定你可以?戰爭一旦開始,就意味著可能吃不飽飯、睡不好覺,你確定你可以?”

這些,我都不確定。我望著他,最終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無法確定的,可依然有許許多多的人為了誌向、責任去做,不到最後一刻,沒人願意放棄,不是嗎?”

默書似被震到,一時說不出話。

“好運,你雖是一介女子,見解心思卻比一般男子勝十倍,我真不知這是好是壞。”良久,他歎息道。

我朝他笑,“此言差矣,當今皇後下令女子亦可參加科考,那便說明女子可與男子並駕齊驅,誰說女子非得不如男了?我這般,是好絕非壞。”

袖子裏,還藏著當今皇後親筆寫的一張字條:代我好好陪伴薑楓。

不知怎麽,我竟願意為了這句話做任何事,即便隨薑楓來到苦寒難言的邊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