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內閣大學士

“傷才剛好,你別著急活動,乖乖坐著,想幹什麽喚紫蘇便可。”薑楓進門正巧撞見我從貴妃榻挪下腳,幾步跨過來扶住我道。

我朝他笑,“哪裏有那麽嬌氣了,一點事都沒呢。”

他故作不悅,“本王說什麽便是什麽,你個小丫頭懂得多少?”

我但笑不語,就著他手聽話地坐下了身,望著窗外開得正好的月季。回想起那日薑楓陰戾的眼神,我相信他心裏是在乎我的,並非男女之情,卻比那更難以讓我承受。

薑楓其實是一個很容易交心的人。

我現在意識到了這點,卻更加迷茫慌亂,這場賭局注定要有一方輸掉,古殤他們決不可以,而薑楓…我如何下得去手?

“想什麽呢?”薑楓拈了幾粒蜂蜜花生丟進嘴,輕聲問。

我回道,“相傳七月初七是牛郎織女一年一度鵲橋相會的日子,那晚若佇立葡萄架下,還能聽得見牛郎織女的私語呢。我想著這也快初七了,哪裏有葡萄架子可用來偷聽。”

薑楓臉上的淺笑頓時弄了幾分,“你這滿腦子竟想的是什麽新奇的東西?不過說起葡萄架麽,有一處確是不錯的,你若真想‘偷聽’了,那天我帶你去。”

他的神色有些許縹緲,好似憶起了遙遠的曾經。我不禁好奇:薑楓、皇後,還有那個神秘的“他”與皇上之間究竟有何瓜葛恩怨了?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他們仍不能釋懷嗎?

七夕閑談就這樣過去了,我也沒再將此事放在心上。初六那天默書突然修書邀我出府一聚,我思考良久,還是決定赴約。

興華樓是皇都最奢華熱鬧的一家酒樓,在門口便聽見裏麵此起彼伏的推杯換盞之聲,我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默書在二樓定了雅間,以防人多嘴雜,我在小二的帶領下進去時,他正背著身憑欄遠眺,好像瘦了些,我有些心疼。

“你來了。”他未轉身,隻輕道出一句。

小二識趣地退了出去,並悄悄帶上房門。我頓了半晌開口道,“有錢了就是不一樣,請客吃飯都要挑雅間的才成。”

不合時宜的一句話…

白默書嘩地轉過身,一臉被譏諷後的難堪與羞憤。“你少站在那兒說我,你不也一樣麽!不過幾個月,便讓大名鼎鼎的倨王爺和大皇子為你傾心,手段也是高得很呢!”

如果這樣可以減輕他心裏的苦,我願意承受。

他見我不回話,愈加氣憤,整張臉漲得紫紅。“你了解古殤是個怎樣的人嗎?你了解嗎?還有倨王爺,旁的不說,若他日後知曉你一門心思隻是為了利用他,他會如何?佟好運,你怎會如此感情用事?我怎麽樣都是不打緊的,可你要出了事,佟伯父伯母還有好命怎麽辦?這些你想過沒有?”默書是第一次發火,顯然有些不適應,重重喘了幾口氣才接著道,“大抵我是最無所謂的那個,你不必放在心上,別人如何你怎能不管不顧,更何況是他們,你的親人。”

這…說得有點嚴重了吧。我待他平息片刻後溫和開口,“嗯…你說的這些利害關係我都明白,也會認真考慮的。隻不過,你今天約我來不是隻為了提醒我這些吧?”、

得到我的服軟,默書如何還硬得起來,咽下一肚子委屈與擔憂,步入正題。“前日內閣大學士蘇士楨老先生被倨王爺參了一本,說是蘇學士曾作了一首詞影射當今時政,影響極為不好。”

嗯?竟有這等事?我抬頭看他,“那蘇學士是作了怎樣的詞?”

默書早有準備地從寬大衣袖中掏出一張字條,念道,“衰柳自門灣,潮打城還,小長幹接大長幹。歌板酒旗零落盡,剩有魚竿。   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壇,更無一人憑欄。燕子斜陽來又去,如此江山!”完後他怕我不解,粗粗解析了下,“這首詞上半闕描寫金陵城的衰敗零落,下半闕吊古傷今,抒發感懷,是一闕典型的懷古傷今之詞。”

雖未上過學堂,我卻在洛風那兒讀過不少書,加之這段時日同薑楓練了不少字,不用或少用典故的詩詞我基本能懂。淺淡一笑,我問他,“既然典型,便是無礙的了,那倨王爺找了何由頭?”

“左不過說蘇學士思念舊朝,對當今時政不滿雲雲。”默書帶了些憤

然道。“蘇學士平日裏一門心思做研究,編纂史書,從不曾得罪於倨王爺,真不明白他何以連一個老人都不放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總歸是那蘇學士不知何時惹著倨王爺了。”我感慨,“對了,蘇學士現在如何?”

“被皇後一黨抓住痛腳能如何?皇上尚未表態,蘇老學士自個兒便主動辭官歸隱了。”

我看著默書,想了想道,“倨王爺因何緣由要對付這些於他並無威脅的老臣子,我現在並不清楚,不過我很清楚的是,穆老爺和穆陽被剔除了官籍,若不為他們平反,穆陽是決計無法入朝為官的,所以默書,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同你一樣,沒有站在任何一邊,隻是為了這世間的公道人心盡著自己的一份力。

默書如何不懂,半晌後點了點頭,“我信你,一直相信你的。”

次日清早,尚在夢中,紫蘇興衝衝搖醒我,“姑娘快起床,王爺說今天要帶我們出府呢,快,你快點起來吧!”

“出府幹嘛?”我迷糊著問了一句。

“今天是七夕呀,不是姑娘你說想在葡萄架下聽牛郎織女私語麽,王爺這便就要帶我們去了。”

哦…原來是這檔事。

入眼是一處不大的院落,門前積了一層落葉,透著淒涼衰敗,牌匾的朱漆已掉光,字跡模糊看不清,想來很久沒人住了。院子玲瓏典雅,東南角醒目地架了長長一排葡萄藤,細長而柔軟的枝蔓纏纏繞繞,相互攀牽,讓人眼前一亮。

紫蘇已迫不及待奔了過去,我望了望,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薑楓,不覺輕聲道,“為何要對付蘇大學士?”

很低,他卻似聽到了般,直直盯著我,良久吐言,“若蝶,世上的事大多有因必有果,循環往複,今日的果便可能因了往日種下的因,我沒有辦法改變什麽。”

好玄的話呢,我卻從中窺到了些許蛛絲馬跡。所謂因果循往,可是多年前蘇大學士對皇後姐弟倆做過什麽不可饒恕的事?若真如此,穆老爺遭難是否也是這個緣由?

真相,正一步步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