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城歌
“呃……”
聽完這首歌謠，裴林宇表情不自然地看向裴展墨，果然見他臉色鐵青，渾身冷氣外放。
“百姓們似乎，連當今聖上一起罵進去了啊……”
一邊說著，他一邊小心翼翼地瞄著裴展墨，生怕這位皇帝陛下一個不爽就把自己拖出去斬首。
方小小咬牙切齒道：“難道不該罵嗎？劉守城這種貪官不管百姓死活，隻知道中飽私囊，說他是人渣都便宜了他！
皇上識人不明，置百姓於無物，難道我們還要歌功頌德？”
旁邊冷氣嗖嗖直冒，裴林宇不敢再繼續問下去，隻能轉移話題道：“哎呀，肚子突然好餓，快去看看飯菜好了沒！”
這一頓飯是慶豐村的村民們這麽久以來吃的最飽的一頓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出了久違的笑容。
大家狼吞虎咽著碗裏的食物，每個人吃的都很急，卻沒有人爭搶。每個人都盡量照看著其他人的飯碗，生怕別人吃不飽飯。
“小小啊，你和小米辛苦了，多吃點兒！看你們娘倆兒瘦的，都沒幾兩肉了，真是作孽哦！”
胖嬸兒將一口青菜放進了方小小的碗裏，蠟黃的臉上滿是慈愛之色。
方小小謝過胖嬸兒，卻將碗裏的青菜轉身夾給了旁邊白發蒼蒼的老奶奶：“王奶奶，您身體不好，快多吃點兒，吃飽了才有力氣抵抗病魔啊！”
老奶奶臉色蒼白，眼睛渾濁而無神，臉上布滿了皺紋。看著碗裏的青菜，她眼角濕了，嘴唇顫動著，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化成了一聲歎息：“小小啊，奶奶知道你心眼兒好，不過，奶奶老了，也活不了幾天了，這個還是給孩子吃吧！”
說著，她顫悠悠地將青菜夾起來，伸手朝著小米的碗裏夾去。
“奶奶，車上還有很多食物，您放心吃，不夠我們還有！”
就在青菜到達小米碗裏的時候，旁邊的裴展墨卻伸出大手握住了王奶奶幹枯的手掌。所有人都是一愣，方小小心中暖暖的，看著裴展墨的眼神變得很柔和。
裴林宇歎息一聲，綻放最燦爛的笑容對村民們道：“大家不要擔心，我們還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車上還有很多食物，大家放開了吃短時間也不會吃完的。
而且，當今皇上已經派了人來調查瑁洲旱災之事，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給瑁洲的百姓一個交代！”
“皇上派人來了？”
方小小咀嚼食物的動作一頓，含糊不清地問道：“他派了什麽人來？“
隨即，她又搖頭不抱希望道：“算了，不管誰來還不是一樣？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以往又不是沒人來過，來了也隻是陪著劉守城開倉放幾天糧演演戲而已，過幾天就回去了。
等那京中的人一走，劉守城該什麽樣子還不是什麽的？”
吃完飯，幾個村婦收拾了碗筷便幾個人聚到一間房子裏去休息。
王奶奶臉上露出了疲態，一個老人家，又得了病，看起來精神就不太好。方小小心疼的皺皺眉，扶著王奶奶的身體朝著一間屋子走去。
見狀，裴林宇跟了上去。
將王奶奶送回房間躺下後，方小小細心地為她蓋好薄被，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王奶奶很可憐的，她年輕的時候沒了丈夫，唯一的兒子正在當兵，本來說今年能回來的，結果卻又突然寫信回來告訴奶奶因為某些原因回不來了。
王奶奶一個人孤苦無依，年歲又大了，就隻能靠村裏人的接濟生活。結果，近年來又病了……”
方小小歎了口氣，想起什麽，
她突然住了嘴：“瞧我，跟你一個富家公子說什麽！”
裴林宇摩挲著下巴看方小小髒兮兮的小臉兒，紅唇微勾：“大嬸兒，跟本公子說就對了，本公子可以幫你也說不定哦！”
其實，他也是頂尖兒的美男子，可方小小第一眼看到的確實冷酷的裴展墨，第一眼的震撼是很難被取代的。
盯著裴林宇失神了片刻，方小小迅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趕忙別開目光去：“那個，你要怎麽幫我？”
裴林宇嘿嘿一笑，卻故作神秘地賣起了關子。
兩人已經回到了車馬隊伍前，裴林宇快步走到裴展墨身邊低低耳語了幾句，裴展墨點頭，站起身來叫來了一個家仆模樣打扮的人。
“走吧！”
走到方小小身側，他斜睨一眼不明所以的方小小，也不等她，徑自帶著家丁朝著王奶奶所住的地方走去。
“唉……王奶奶已經睡了，你想要幹什麽？”
“喂，王奶奶的睡眠很輕的，根本睡不踏實，這種時候就不要打擾她了，不然她一整晚就睡不著了！”
他的腳程快的嚇人，方小小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
見他不理會自己，方小小卻不甘心，仍舊試圖阻止。
“他是大夫。”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裴展墨竟然不想看到身邊的村婦著急的樣子，竟然破天荒地解釋了起來，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到非常驚奇。
“啥？”
方小小怔了征，半信半疑地看向那個長相儒雅的家丁。
到了王奶奶的房間，被裴展墨說成大夫的人客氣地叫醒了王奶奶，為她把過脈後，開了副方子便退出房間去煎藥了。
“喂，你們公子究竟是什麽人啊？為什麽出門帶著那麽多糧食，還自帶大夫和藥材？”
在門外等待大夫煎熬回來，方小小上下打量著身邊的男人，好奇地問道。
“……”
“呃……你們是不是從裴京來的啊？我看你們不像一般的普通人啊！”
雖然身邊的男人不理會自己，可方小小並不放棄追問，當然，回答她的仍舊是一片沉默。
就在她以為身邊的男人永遠不會開口跟她說話了的時候，裴展墨卻突然皺眉道：“你不怕嗎？”
“什麽？”
摸不著頭腦地皺眉，方小小疑惑問道。
“你一個女人家，帶著比你還弱小的女孩子搶劫，你不怕嗎？”
裴展墨認真地看向方小小，深邃的眸子如同沒有盡頭的汪洋，讓人看不清心中的想法。
眼前的女子非常瘦弱，小身板兒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他想不明白，是什麽力量支撐著她在這個亂世裏憑借一己之力供養全村的老弱婦孺的。
“這個啊……”
方小小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第一次搶了人之後，回來我哭了一晚上。”
低頭看著腳麵，她不自在地踢踏著幹硬的地麵，聲音有些低沉：“那是一對夫妻，他們原本是富人家，因為害怕四處流竄的饑民到他們家行凶，便提前帶了一些幹糧和錢財逃出來了。
我用迷魂草的粉末迷昏了他們，並且拿了他們一部分銀子用來買糧食。雖然還給他們留下了一些銀子，可我總覺得，如果我沒有拿他們的錢，他們一定能多支撐一段時間不用餓肚子。”
裴展墨挑挑眉，捕捉到了一個新鮮詞匯：“迷魂草？”
“是啊，那是我們這一帶山上的一種特產草藥，有
一次我無意間發現它有迷昏人的功效，就采回來曬幹，並且弄成粉末。
隻要一點點粉末，就能讓人渾身無力上一天呢！”
方小小漸漸地覺得裴展墨一行人是好人，所以才會什麽事情都跟他說了。
裴展墨卻有點奇怪：“那為什麽你今天沒用迷魂草呢？你那個陷阱未免也太簡單，遇到武林高手的話怕是你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方小小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迷魂草的藥力太大，會使人一整天都沒力氣，這裏距離縣城還有三十幾裏地，而且路上人煙稀少的，萬一中了迷魂草粉末的人再遇到別的打劫的，我怕他們會有危險，所以就換成了陷阱。”
說起陷阱，裴展墨還有問題要問：“那個陷阱，是你自己一個人弄得？”
方小小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自己哪有那麽大的力氣？那是胖嬸兒她們跟我一起做的。｛”
裴展墨抿了抿唇，還想問些什麽，卻驚覺自己今天的問題太多了。
他對這個長相醜陋的有夫之婦是不是太過好奇了一點兒？
不敢深究這個問題，等到大夫拿了藥回來給王奶奶服下之後，他便匆匆離開了。
戀戀不舍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方小小歎了口氣。她很想追上去，可是她不敢。
“皇兄。”
裴展墨穩了穩心神，抹掉心中那異樣的感覺，不承認自己竟然會對一個醜陋的鄉間婦人產生莫名的情緒。
裴林宇奇怪地看著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兄臉色不好的樣子，心中驚奇，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他失態。
“什麽事？”
恢複了平日威嚴的樣子，裴展墨冷冷問道。
說到正事，裴林宇也正色起來：“皇兄，這個劉守城就是禍害，若是再不除去，恐怕民心不穩！”
“計劃需要盡快實施了，讓這個人渣在官位上多呆一日，朕都仿佛如鯁在喉！”
深邃的雙眸投射出冷冷光芒，裴展墨好看的薄唇緊抿著，屬於帝王的無盡威嚴此刻顯露無疑！
這一夜，王奶奶睡的很香，早上起來後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看的人心裏分外歡喜。
方小小一早起來就到房間裏看望奶奶，見她精神好了不少，她的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分外燦爛。
把王奶奶從房間裏扶出來坐到陰涼出通風，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馬車旁打算幫忙做飯，卻見小米坐在地上雙手捧臉，長籲短歎的。
“怎麽了？”
蹲在小米旁邊，她好奇地問道。
小米已經洗淨了髒兮兮的小臉，白皙的臉上兩隻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分外惹人憐愛。原本她的小臉肉嘟嘟的有點嬰兒肥，方小小煩躁的時候喜歡掐她的小臉，那軟軟的手感能讓人不爽的心情快速好轉。
可惜，好幾個月吃不上飽飯，胖嬸兒原本球一樣的身體都能變成細竹竿兒，更何況小米的臉蛋兒。
“娘親，叔叔們帶來的水也不多了，我們雖然有了食物，卻沒有幹淨的水喝了。村子裏的那口老井如今連泥漿都快打不上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連髒水都喝不上了。”
方小小一怔，也歎了口氣：“看來必須要盡快找到幹淨的水源才行。”
小米懂事地點點頭，卻不免有些沮喪：“可是娘親，附近的河水都幹了，我們也試著挖了一些井，都失敗了，真的還能找到幹淨的水源嗎？”
再此之前，她們不是沒有試過找水，可是遠一點兒有水的地方被饑民們給霸占了，近處都被他們挖出了很多深坑，依舊沒有水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