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立誌離山
來人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那黑衣的衣角和袖口、領口處精細地鑲嵌著的金線顯示出了男子尊貴的身份,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下,兩道英朗的眉毛直插入鬢,但那雙飄忽莫定的淡藍色眼睛和那一雙刀刻般的薄唇則讓人看了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二少爺!”嚴存見自己好不容易施展開來的攻擊被毀,正欲發作,定睛看去來人卻是整個門派最有希望繼承掌教之職的二少爺,便馬上軟了下來,恭敬地後退了一步喚道。
“嗯。”二少爺宰永言是宰弘濟二夫人的獨子,從小繼承了宰家藍色眼睛的傳統,被認為是越占派最適合修煉的宰氏後輩,從小得到的待遇跟宰安侯從地上差到天上,幾乎所有的奇珍異寶、功法丹藥,隻要宰永言開口,宰弘濟都毫不吝嗇。
剛從鬼門關抽回腿的宰安侯看著弟弟那雙令人嫉妒的淡藍色眼睛,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
聽自己的娘說,宰家在遠古的時候出了一位修煉到神幻期的祖師,由於他修煉的是太白心經,在功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靈氣上湧到了眼睛裏,他便順勢將儲存靈力的地方由丹田變成了雙目,而一般修煉者最薄弱的丹田處,則被他修煉的無所畏懼。
後來這位祖師在衝擊全大陸修煉者畢生追求的聖羅期時,因雙目中靈力不足,產生走火入魔,不但沒能成為全大陸修煉至聖羅期的第一人,反而自此殞命。
不過祖師生前仍留有後代,他的靈力也隨著血脈傳給了子孫,隻有出生時眼睛呈淡藍色的宰家子孫才可能繼續祖師未完成的心願,才會得到宰家上下的全力培養。
宰永言被宰安侯這樣看著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個廢材哥哥他是從來不放在眼裏的,故此目光越過宰安侯對嚴存說道:“大師兄,你一上來就鬧出這麽大動靜,不怕我父親發現嗎?”
他雖然年輕,但卻生性多疑且心思多變勝於同輩,說話的時候不怒自威,雖然口裏仍恭恭敬敬地喊著“大師兄”,但渾身那股氣度卻讓明眼人一看就覺得嚴存比他矮了一大截。
“是,二少爺說得對,我剛才一心想著給師弟出口氣,沒二少爺想得周到。”嚴存很懂得什麽人才應該是他需要親近的。
“嗯,散了吧……”宰永言仍舊是對自己親哥哥看也不看,似乎根本不承認宰安侯跟他的關係,幾步越過宰安侯,在經過嚴存的時候忽然附到他耳邊,以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陰測測地說道:“出氣也不是這麽出的!”
說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自顧自地走了。
嚴存邪邪地看著宰安侯笑了一下,宰永言話中有話,他再清楚不過。
看著剛才還對自己生命產生嚴重威脅的人們走遠了,宰安侯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失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
既然老天爺沒讓自己就這麽死了,那之後的日子一定不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苟延殘喘了。
宰安侯呆呆地站在當地,隻有身邊散落的竹葉顯示出剛才這個院子裏繁盛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
他想要離開這個家
,離開這個讓他受盡屈辱的地方,父親不讓他修煉但不代表他就不能修煉,他要離開琴盛山,要到更遠的地方去,要拜整個大陸上最強的人當師傅,學最好的武藝,到時候要讓宰家上下的人都看看,究竟誰才是最有希望當上越占派掌教的人!
他的牙咬得“咯咯”直響,心中對未來的希望像一股蒸汽一般,不斷地膨脹,仿佛要把他整個人都脹破了。這使得他感覺琴盛山是一刻也不能待了,仿佛這山上每一寸土地都長出了一雙手在往出推他一般。
這個家唯一能對他產生牽掛的人就是他娘了,他決定這就去告別,一刻不停地離開這裏。
越占派獨占了整個琴盛山,其所在的修姿院幅員遼闊,建築本就是經過宰家曆代掌教不斷修改和不斷完善的,加之其中又有從祖師開始就已經結下的各種結界,所以對外人來說,整個修姿院就像大迷宮一樣,稍有一步走錯就會觸動結界,引來殺身之劫。
宰安侯穿過院子,還有無數道精巧的回廊和擺設各異的花園,終於來到了母親衛雨文所在的蘭蘊閣。
衛雨文與掌教宰弘濟是師兄妹,後來二人曆經很多磨難才終成眷屬,其天性溫厚純良,秉性端莊,遇事沉穩,在與宰弘濟成婚之後,為宰家的日漸興旺做出了不少的貢獻,也為宰弘濟處理了好多大家族中的恩怨紛爭,因此雖現已年紀稍長,色不如當初,宰弘濟對她也仍舊敬愛有加。
蘭蘊閣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蘭花,宰安侯剛一踏入,沁人心脾的香味就直撲而來,與母親身上的味道一樣,充滿了讓他安心的感覺。
可剛剛稍微有點放下防備的心,卻又因為自衛雨文房間裏傳出的爭吵聲再次提了起來。
從小到大,因為自己的關係,母親用盡千方百計來保護他,為他受了不少的冤枉氣,尤其是父親前幾年剛娶進來的這個二夫人,聽說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獨生女,生性刁蠻,在知道了宰安侯的事情之後,更是對母女兩極為嫌棄,分分鍾想除掉二人,這樣她兒子宰永言繼承掌教之位就理所應當了。
宰安侯不想平日溫柔少言的母親再次被人欺負,於是快走兩步,憑著年少氣盛一頭衝進門裏去。
衛雨文的房間裏一片淡淡的紫色,家具都是上好的檀木定做的,看上去充滿了古樸,但是又不失中年女人閨房裏那種溫柔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沉香的味道,宰安侯曾聽母親說過,“沉檀龍麝”,四種香裏屬沉香最為名貴,但現在屋子裏的人根本都沒時間去品味著名貴的香味了,一聲接一聲尖酸刻薄的話從二夫人經飛荷的嘴裏傳出。
“姐姐,我勸你還是別執念了,就你們家宰安侯那個樣子,你難道還真的巴望著他繼任掌教?不是妹妹不懂禮數,說句實話啊,你就別做白日夢啦!”經飛荷吊著眉毛,手中的手絹一甩,似乎甩掉的就是宰安侯這塊廢柴。
衛雨文一聲心慈仁厚,從不與人爭執,但是隻要是牽扯到兒子的事,她卻從來不願意退讓哪怕半分。
“飛荷妹妹,我知道你家永言從小天資不錯,
但現在老爺身體還十分硬朗,下屆掌教是誰來做,這件事現在提還早,況且我安兒雖然手有些小毛病,但我準備向老爺請求來教他功法,假以時日,也不一定就比你家永言差。”衛夫人氣的說話都有點顫抖。
“哈哈哈,姐姐,說你老糊塗你還真有些頭腦不靈光了,你覺得老爺會同意讓宰安侯修煉嗎?修煉好了做什麽?再次給咱們宰家臉上抹黑?”經飛荷有點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臉,不屑地道:“我看啊,姐姐你還是聽我的,主動去跟老爺說,你們家宰安侯放棄嫡子身份,這樣以後永言當了掌教你母女二人日子也好過些,不是麽?”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和鄙視,宰安侯剛一進到屋子裏就聽到二娘說出這麽一番羞辱自己的話來,聯想到剛才師兄弟對自己說的話和二弟宰永言對自己的無視,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了。
但是宰安侯天性醇厚,不善言辭,論吵架根本吵不過經飛荷,隻能臉色沉沉地擋到自己娘身前,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娘,別怕。”
不管怎麽樣,他是再也不願意讓他娘受委屈了。
“呦!宰安侯來啦,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正跟你娘商量事呢,你出去!”經飛荷仗著自己的輩分大,直接把宰安侯當傻子一樣的呼喝起來。
宰安侯雖然不善說話,但性子卻出奇的倔強勇敢,當下拒絕道:“我娘沒什麽跟你說的,你走吧,我不是會放棄嫡子身份的,我要當掌教!”對,憑什麽他就得窩囊一輩子?被經飛荷這麽一激,宰安侯把心中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說了出來。
被自己父親禁止修煉的廢材要當掌教?這話說出來連衛雨文都不禁怔了一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憨厚的兒子還有這樣的誌向,緩過神來之後又想到了兒子的境遇,忍不住眼淚就流了下來。
“嗯?你……”二夫人經飛荷也有點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嘲笑道:“哈哈哈哈哈,我的大少爺,你別逗你二娘我了,你不給宰家惹事你爹都要求天謝佛了,你還敢有這麽大誌向啊?哈哈”
她用手帕捂著嘴,似乎真的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了。
宰安侯被二娘這麽誇張的嘲笑弄的臉都紅了,他現在說這話確實有點底氣不足,但他心裏卻不知道為什麽,不管自己現在再怎麽不行,也仍舊相信有天他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粗著聲音、皺著眉頭下了逐客令:“二娘,您請回吧。”
“哈哈,好好好,大少爺都發話了,二娘啊那就回去了,不過……”經飛荷一口一個“大少爺”,就是想寒磣一下宰安侯和他娘,說著又偏過頭來對衛雨文道:“姐姐,小孩子不懂事,可該怎麽做,姐姐你心裏可得掂量著點兒。”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朝外走了出去,一邊走還一邊搖頭晃腦的,每根頭發絲兒都表示出對身後二人的不屑一顧。
真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份兒心思,不行,我絕不能讓永言成為掌教的路上出現這麽多不確定因素,即便這宰安侯是個拾不起來的垃圾,但我也得斷了他這份不值錢的野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