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相信她
破——
樹枝上被風卷落了一枚果子，掉落地麵，四分五裂開來，有殘留的飛濺果汁，濺上了我的裙擺。
但我無意理會，我跨步上前。
“宮境夜，你聽我解釋，他是——”我該怎麽說呢，怎麽才能說明白公子翊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呢，我能說得明白嗎？一時間，我竟然口內吐不出任何的詞句來。
宮境夜卻淡笑道：“初塵，你不需要解釋的，原來你跟國師早就認識的啊，本王應該替你高興的，不是嗎？這麽晚了，國師來到王府，初塵也不向本王說一聲，本王也好讓下人設宴款待，行好待客之道啊，你說該不該怪你呢，初塵？”宮境夜話若清風，語氣輕得我幾乎聽不清楚。他一直對著我都是溫和地笑著，笑得沒有任何破綻，但是我卻心顫到不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理應我是有理的一方，我並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但是此刻，我從內心透出來的寒意，讓我五髒內附具寒，讓我體內流動的血液凝固不動，凍結成沒有溫度的冰水，破裂成碎片，刺痛我體內每一處的經脈。
我不能言語，隻能擔憂地望著他，透過他淡笑的容顏，我想看穿他的那顆心。公子翊卻在旁溫和地笑開了。
“王爺好，微臣深夜來訪，實則乃職責所在，不得不來此一趟，還望王爺海涵。”
“哦？莫非這和宮王府裏頭，還有沒有清理幹淨的地方？我記得國師曾說過，這王府裏頭，好像該清理的人，該清理的物，可全部都清理得沒有痕跡了哦。”宮境夜笑得越發地無邪。
“當然，微臣確實這麽說過，但是王爺不要忘記了，那個時候有一個人例外，公子翊那個時候可沒有為她驅邪過呢。”公子翊四兩撥千金，他似笑非笑地轉眸掃視著我略帶蒼白的臉。我看到宮境夜在一瞬間，那臉上的柔軟線條僵化了，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恢複了之前那副笑容滿麵的樣子，如非我真實地從心底裏感應到他的那份沉重隱怒，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我心頭的疼痛告訴我，我沒有看錯，我真的看到了，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宮境夜的脆弱。
心頭激烈沸騰的怒火，突然如火山爆發一樣，在我的心頭爆炸開來，我怒意滿胸，我盯著公子翊，我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一番言辭來。
“公子翊，你在胡說什麽啊，我想你不會記憶忘得難麽快吧，我曾當麵告訴過你，我不相信這一套的。”
公子翊卻無謂地聳了聳肩膀：“當然，這位姑娘，你確實曾當麵說過，但是你可記得，你曾經到過祭祀築台，你也曾告訴我，你需要被我淨化一下被邪惡附身的軀體，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我替你保密的，難道這些你忘記了嗎？”
“公子翊，你卑鄙，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你為何要汙蔑我！”我痛恨地大吼道。
“你這個臭丫頭，你竟然說我家主子汙蔑人，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家主子是那樣的人嗎？為了你這麽一個卑賤的丫頭，將自己一生的榮耀搭進去，你值得嗎？你配嗎？哼——我當時還以為你骨氣多硬呢，我還在猜想，你多久時間才會上門來求我家主子呢，想不到，你早就有一手了，難怪了，你這麽多天來沒有出任何意外狀況，原來早就暗地裏讓我家主子給你淨化過了啊，哼，現在我家主子化解了你的災難，你還恩將仇報，竟然擔心怕被王爺揭穿你討好他的把戲，竟然撒下彌天大謊，說我家主子汙蔑你，你簡直就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雲陽突然冒了出來，他氣憤地臉蛋漲紅，恨不得撲過去咬死我，但是他卻被公子翊阻止了。
我惱恨地望著他們：“你們主仆兩人真是狼狽為奸，說謊都不用打草稿。我初塵就算身份卑賤如螻蟻，我也絕對不會來這種虛偽的一套，反倒是你們，身份雖然高貴，但人格就差遠了，告訴我，你們這樣處心積慮地陷害我，究竟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你這個臭丫頭，你竟敢這麽說我家主子，你——”雲陽想要上前跟我拚命，但是卻被公子翊嗬斥住了。
“住手！雲陽，你怎麽會來這裏的？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最近有要事要處理嗎？叫你不要跟來。”
“還不是主子一個人這段日子神出鬼沒、不見蹤跡，老夫人吩咐我要跟緊你，擔心少主子出事情呢，所以我剛才其實是一路跟著主子的，但是隻是遠遠的，不敢靠近，怕主子知道了罵奴才，但是後來奴才看到王爺來了，擔心主子——所以靠過來看看，卻沒有想到聽到這個臭丫頭這麽說主子，我——”雲陽依然憤恨難當地瞪著我。
“放肆，站一邊去，你難道沒有看到，王爺在這裏嗎？”公子翊話鋒一轉，朝向宮境夜，有些抱歉道：“王爺，對不起，下人莽撞了，還望王爺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才是。”
宮境夜笑開地揮揮手：“怎麽會呢？本王不會見怪的，怎麽說，國師也是一番好意嗎。倒是初塵，這是好事，為什麽就不跟本王事先說明呢？”他溫和的魅光突然化成萬千的冰冷飛箭，刺進我的胸膛。
“這個臭丫頭哪裏有膽量跟王爺說啊，還不怕王爺揭穿她的把戲啊，擔心著自己失寵與王爺唄。”雲陽不屑的眼神，鄙視的口吻。
我看到宮境夜身體在瞬間僵硬，但是風馳電掣間，他的偽裝再次戰勝了他的真實反應，他又在笑了。
“原來我家的丫頭為了討好我，竟然犧牲那麽多，還真是難為了初塵了。初塵，其實你無須那麽做的，本王本就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隻要你開口，本王焉能拒絕你的美意呢，你又何必自己受苦啊。”他淡笑若風，似在安慰我，但是我知道，他恨我！
他不相信我！
他相信了公子翊的話，他認為我欺騙了他，他的眼神告訴我了，他恨不得殺了我，他認定
是我玩弄了他。
但是天可憐見，我真的沒有求過公子翊來為我做什麽祈禱，也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不相信詛咒之類的迷信言論。但事實上，偏偏是宮境夜他信了，他相信我沒有出任何意外，他認定了這個事實。
我的眼眶紅了，我的眼裏閃爍著溫潤的光芒，我盯著宮境夜的眼瞳，我隻想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句實話。
“宮境夜，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相信公子翊的話，還是相信我的話？”
沉默，無言的沉默。
宮境夜的沉默跟猶豫是最好的答案。
原來有時候，尊貴的身份跟卑賤的身份，兩個人等說出來的話語，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的，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妄想辨清事實，我實在是太傻了，太傻了，我還希翼宮境夜會有什麽不同，他原來還是對人懷抱著猜疑之心，隻有我這個傻瓜，自以為帶他走出了那道陰暗之門，其實錯了，他一直就在陰暗門裏，從來就沒有走出來過，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所以，他一直關注著我的行為，關注著我的行蹤，否則何以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他的視線。
認了，我認了！
我始終逃脫不了命運的擺布，我生無可戀。
但是——
我不會放過冤枉我的人，我不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命運被人一句話給否定了，我不甘心老天如此不開眼。
我冷笑了幾聲，我目光逼視著宮境夜：“你不相信我的話，對嗎？你認為我一直在戲弄你，是嗎？告訴我，宮境夜——”
我的失態讓宮境夜一驚，他似感覺到我做了什麽決定，所以他的言辭有些變了：“也許你可以解釋一下，本王或許——”
“不必了，宮境夜，你已經回答了，我就算說再多的言辭，都沒有用了，沒有用了。”我狂妄地大笑著，笑得雲陽毛骨悚然，笑得宮境夜神色發慌，笑得公子翊眼神開始發虛。
我手指著公子翊，我紅了眼睛地指著蒼天道：“公子翊，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我不信這世上就沒有天理，我相信天理昭昭，總有一日會水落石出，總有一日，老天開眼，會告訴世人，是你，是你公子翊汙蔑我初塵，我在此立下重誓，蒼天明鑒，我初塵以性命為賭注，我沒有撒謊，我沒有做過那種虛偽的事情。公子翊，你就等著閻羅王傳來的索魂令牌，你就等著我化成厲鬼找你索命！”
銀色的簪子從我的青絲上拿下，長發飄飄，身影渺渺。
我似在虛空的世界中，我淡笑著，笑著看到他們眼中的懼意。
呲——
簪子入胸，血染如花，綻放在我的心上。
我卻笑若春風，笑著閉上了我的眼睛。
不——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絕望而痛楚的吼叫聲，但是我已經意識模糊了，往後的一切，我都沒有知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