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零碎記憶

我冷傲無禮地斜睨著嬤嬤。要知道,見什麽人,看本小姐高興不高興,而威脅我,恰恰是最愚蠢的一種方法。

嬤嬤見我如此頑固,憤憤地揮袖離去,回身落下一句。“那你好自為之。”大有走著瞧的意思。

“小姐,你何苦跟嬤嬤過不去呢?”胭脂替我擔心。

我安然從容地坐在梳妝台前,拿起一串晶瑩若水珠的珠花,按在發鬢上問道:“胭脂,你說我戴這個好看不好看?”

胭脂自知勸不動我,輕歎一聲,便不再開口。

霍青雲,西照國少將,三皇子耶律锘放的得力幹將,曾在東日國犯境時,隻帶一千兵馬,勝了對方三萬兵馬,從而得到兵貴神速的少將稱號,並被耶律锘放看中,留在麾下重用。

這樣的人兒,不管能不能收買不說,見識一番也是好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一定要遵從那個所謂的少主的吩咐,他要我見什麽人就什麽人,不讓我見什麽人就不讓我見什麽人。

那不是我的風格,我的骨子裏頭,告訴我,我屬於任何人,我隻屬於自己。但是午夜夢回,總有一雙哀怨絕望的藍色眼瞳盯著我,他控訴我背叛諾言,控訴我冷血無心。

想到這裏,我總是有些心驚,心驚那樣的夢境太過真實,好像夢裏的那雙眼睛,我似曾相識。

“如夢姑娘。”淡淡的,隱藏著幾分憤然的語調,使我一下子從夢境回到現實中來。

眼前的少年,天庭飽滿,五官粗獷,一雙眼瞳,炯炯有神,散發著屬於少年的血氣陽剛。

“霍少將,如夢一時走神了,失敬,失敬,我以酒為懲戒,先幹為盡。”流光翻轉,玉手扣上琉璃杯,一飲而盡。

武人不若文人,自當豪爽三分。霍青雲見我如此大方受罰,倒也不再為難與我,他臉色微紅,舉杯便一口灌下。

飲盡,放下酒杯,迎上我的視線,帶著三分暖意。“霍某久聞如夢姑娘琴技超群,今日姑娘賞臉來見,實為霍某的榮幸,不知如夢姑娘可否為霍某譜曲一首?”

“譜曲一首?霍少將可有千兩黃金作為酬謝?”清光冷冷,似笑非笑,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霍青雲朗聲道:“姑娘,在下雖未攜帶千兩黃金,但卻有心聆聽。若是姑娘不嫌棄的話,我先吹奏一曲,以為酬勞,姑娘看可否?”他從腰身處,解下玉笛。

我輕輕一笑,指尖劃過酒杯,笑容印入琥珀色的玉液中。“看來霍少將今日來聽如夢彈曲是假,前來挑釁倒是真了?”隱隱中,我的語調中帶著三分尖酸刻薄。

霍青雲卻道:“姑娘說笑了,在下隻是先行支付酬勞,但看姑娘滿意不滿意,再來譜曲,若何?”

他眼波清澈若水,盈盈光芒,溫潤如玉的光澤。心下一凝,卻不知道為何,這樣的眼神,曾在何處看過,清波粼粼,明若清泉。

嘴角自然地浮動一抹暖意,嬌嫩的唇瓣突地輕輕吐出。“

好吧,若是讓我聽得滿意,那麽,我就為君譜曲一首。”

霍青雲橫笛而起,曲子本該優美柔和之行風,然在他的手中,他的笛聲狂傲而粗糙,在柔和之處融合了剛陽之勁,恰好好處,雖張揚,但非目中無人,雖粗糙,但隱約中含著精致。

我的雙眸,逐漸關閉,身心微微顫動。

眼前,仿佛是一片紅色的楓葉林,林中,笛聲漸進漸遠,飄渺無著。一襲白影,依靠在楓葉數下,漫天的楓葉為他點綴,清風為他傳音。

他的麵容,清俊而儒雅,豐神玉潤,行路飄飄,伶仃獨步,向我淡笑而來。

“初塵。”朗朗若清泉的聲調,清澈透亮。那眼神,溫潤若墨玉,暖和而泛著熒光。

我不由地伸出手,探上他的臉龐,眼底水光一片。他卻若雲霧一樣,突然散了,散了。

“文玉!”我突然叫道。

“如夢姑娘,你怎麽知道駙馬爺的名諱?”笛聲遏止。我的眼睛裏,一滴滾燙的水珠,灼傷了自己的手背。

我竟然有眼淚!

抬眸望去,卻是霍青雲驚愕的眼神。我為了掩飾,淚珠已收,換上燦爛的笑顏。“霍少將在說什麽呢,如夢不是很明白。不過霍少將的笛聲確實厲害,倒讓如夢感動得流下眼淚了。”

霍青雲見我如此一說,眼底的疑慮已消,他以為我隻是無亂說了一個名字而已。

“如此,姑娘可滿意了嗎?”

“能讓如夢感動的曲子,你說,如夢敢不遵從約定嗎?胭脂,拿古琴來。”我動了動珠簾,搖晃得一地銀光。

胭脂小心翼翼地搬上古琴,放在我的麵前,臨去時,眸光有些怪異。

我笑了笑,揮袖讓她離去。

手指輕輕地扣動琴弦,心境如水,揮灑出一曲。琴聲若高山流瀉而下的瀑布,時而急切,時而緩慢,時而暴躁,時而溫柔,時而歡快,時而憂鬱。

霍青雲似震撼在我的琴聲,他手中的酒杯滑落。

我莞爾一笑,發絲飛舞,伴隨著流暢的琴聲,我輕啟朱唇,柔婉歌聲飄逸而出。

細雨飄,清風搖,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

放下吧,手中劍,我情願。

喚回了,心底情,宿命盡。

為何要,孤獨繞,你在世界另一邊。

對我的深情,怎能用隻字片語寫的盡,寫的盡。

不貪求一個願。

又想起,你的臉,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柔情似水。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情天動,青山中,陣風瞬息萬裏雲。

尋佳人,情難真,禦劍踏破亂紅塵。

翱翔那,蒼穹中,心不盡。

縱橫在,

千年間,輪回轉。

為何讓,寂寞長,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說的清。

隻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臉,尋尋覓覓,相逢在夢裏。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繾綣萬千。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不知道為何,夢中相識的臉龐,讓我腦海中的歌詞不由地跳躍出來。一曲終止,我雙頰的淚水,再次拋落。

起身施了一禮:“霍少將,今日如夢就此失陪了。”急速而逃,不知道為什麽而逃,總之記憶上湧動的記憶讓我驚恐。

“小姐,你臉色好白啊,你生病了嗎?”胭脂吃驚地望著我。

“我不知道。”頭好疼,要爆炸了似的,薄汗泌出光滑的額頭,我突地抱著頭,抓狂地在地上打滾。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究竟怎麽了。”胭脂脆弱的嗓音,帶著恐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看見,片段的情景,片段的記憶碎片,像一把一把的利劍,在挖開我的心髒,血淋淋的。

疼——疼得若螻蟻啃著我的血肉。

我咬牙忍住,最終仍舊是沒能熬過去,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中。

醒來時,濃烈的藥味浮動在我的鼻息間。入目,絕代風華的美麗,蠱惑著人的視覺,一雙妖媚的美眸,閃動著隱隱的怒光。

“少主。”我不冷不淡地喚了一聲。

“為什麽不聽我的話?”他完美無瑕的手撫上我的臉,倏然扣住我的下巴,直直地望進我如水的眼瞳內。

“嬤嬤告訴你了。”我淡淡地開口,並無介意她去告狀。

“你啊,太任性了。”他的口氣內包含著幾分寵溺,眼神溫柔如玉。

“久關在金籠中的鳥兒,難道不允許稍微有些血性的反抗嗎?”我毫無懼色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將下巴抵著我的額頭。

“你是在抗議我的無情嗎?”

我嘴角動了動,並不想說什麽。

他卻鄭重地按在我雙肩上。“下不為例,知道了嗎?”

我撇了撇嘴角,嘴角浮動一抹冷嘲。

“夢兒?”他神色一刻不停地看著我。

我悻悻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才乖。來,把這藥喝了,胭脂說你今天病情又發作了?”他憐惜地望著我,順手從胭脂手中接過藥汁,遞送到我的麵前。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為難地看著他。“能不能不喝,我現在已經好了呢。”

“不行,你的病情能發作,就說明還不穩定,所以,還要繼續服藥才行。”他口氣不容拒絕。

我看著黑漆漆的藥汁,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可是,這藥好苦啊,我不想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