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暖意與寒涼

凝翠像個遊魂一樣在靜安城尋找了半天,直到日落西山,她都沒能找到小姐的影子。

衛隊長看向小姐時候猥瑣的笑容讓她越來越怕,心底的空洞,如同這寒冬的天氣一般,讓她找不到丁點的暖。

直到,路邊走過一隊黑衣衛隊,她才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跟在黑衣衛隊的身後,等他們四散開來,才花錢買通了一個人,問出了他們隊長家的所在。現在,隻有找到那個讓她厭惡的人,才能找到小姐。

她急切的敲開衛隊長家的門,不等他的管家通報,就著急的闖了進去。

凝翠沒想到,闖進衛隊長的寢室見到的是那樣不堪的場景,肩膀上纏著紗布的衛隊長在感覺到有人闖入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遮住了床上女人的身子和臉。

凝翠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瘋一樣奔過去,將他從床上女人的身體上推下,翻開被子,心才終於落地。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不是她的小姐,她轉頭看著歪在床頭喘息的衛隊長,惡狠狠地問了句:“我家小姐在哪裏?”

“你家小姐在哪裏?那是你家小姐,又不是我家的,我怎麽知道。”衛隊長說話的時候一臉的玩世不恭,麵前這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女人,真的很讓他喜歡。

他伸手,捏住了凝翠的下巴,笑著說:“你這麽急就照過來,是不是想我了?”

凝翠扭過頭去,不願意看他那張猥、瑣的臉,他看著凝翠生氣的樣子,忍不住嗤嗤地笑。

“如果我家小姐沒事,我就做你的奴才。”凝翠絕望地低頭,卻又滿是希望的開頭,這個男人,猥瑣也好,讓人厭煩也罷,卻捏住了自己的命門。

所以,為奴為婢,她心肝情願。

男子臉上的笑容在聽到凝翠話之後瞬間消散,他看著凝翠,問了句:“此話當真?”

凝翠沉默著點頭,那個男子挪動身子坐到床畔,看著凝翠,說了聲:“亂葬崗。”

“你狠。”凝翠在聽到這幾個字眼的時候,忍不住地喊道。

亂葬崗,那是扔死人的地方,據說,夜間有野狼出沒。

“皇上賜名為蕩的人,還有活著的資格麽?”衛隊長實在是搞不明白,為什麽到了現在,凝翠都對那個已經陷入絕境的女人這樣的忠心耿耿。

不是他要染墨的命,

皇上賜名,任誰都知道,他沒想讓染墨活下去。

一個女人,盯著蕩婦的聲名,她怎麽還能活下去?所以,亂葬崗,遲早都是她的歸宿,他隻是想趁早結束她的苦痛。

這是他的一念之仁,因為麵前,這個倔強的讓他有些心疼的女人。

不等衛隊長再次說話,凝翠就站起身,匆匆向著門外走去,衛隊長站起身,猶豫了許久,才喊出了:“等等。”

凝翠轉身,對著他福了下身子,說道:“我說話算話,等小姐沒事了,我自然會來找你。”

衛隊長僵在了那裏,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喊住她,不是為了讓她留下,可是,為了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

隻是轉身,再看向床上那個妖豔女子的時候,他心裏生出陣陣的煩躁,對千嬌百媚的人兒喊了一聲滾之後,整個人就無力的躺到了床上,滿腦子全是剛才凝翠離去時候的樣子。

更讓他懊悔的,是他都不知道這個丫頭的名字。

染墨是被凍醒的,她還記得衛隊長在房間裏出來的時候那張鐵青的臉,看著她出來,她本能的向房間裏掙紮,她的娘親和凝翠,都在房間裏。

可是痛卻在她掙紮的時候銳利地襲過她的後腦,她還來不及轉身,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醒來,周圍已經是一片雪色茫茫,有雪,紛紛灑灑落到她的身上,雪的溫度和自己的身體一樣的涼。

她艱難的坐起,看著一座座隆起的雪包,周圍,有野狼的嚎叫,如果沒錯,這是她聽說過的亂葬崗。

她艱難的坐起身,想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腳都凍得麻木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冰冷堅硬的石頭,擱破了她的腿,胳膊,隻是冰冷的感覺讓她連疼痛都麻木。

她揮手敲打著自己的腿,使勁捏自己的腳,遲鈍的痛帶著幾分麻木,但是,還好,有痛的感覺。

她扶著身邊的墓碑站起來,腳下綿軟,腿上無力,可是她還是堅持站了起來。

她伸腿,走出一步,整個人,再次跌坐到地上,她再次掙紮著站起來,再次跌倒。

疼,滿滿襲遍全身,她癱軟的雪地上,眼底的淚水,絕望地流下,但是,等哭過之後,她再次站起,在這蒼茫的雪色中,一步步,向著靜安城的方向走去。

很多次,跌倒的時候,她想由著自己的心,再也不站起來,就這樣,凍死算了。

從此,和誰都沒了關係。多好。

可是,想到凝翠,想到娘親,她懸著的心就再也放不下。

她還是憐惜自己這螻蟻一般的性命,因為還有牽絆。

後來的染墨,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她隻能靠著還沒麻木的胳膊一點點的往前爬。

她甚至都不知道靜安城的方向,可是她必須得動起來,她必須得回去看看,母親的病情怎樣了?凝翠怎樣了?

不知道他們的境況,自己這樣死了,也不是個甘心的鬼吧?

拚上了半條性命,才見到了滿城的燭火,夜晚的靜安城,因為皇上大婚,依舊熱鬧非凡,即使天降瑞雪,依舊喧囂不息。

喧天喜樂,刺目紅燭,染墨看著遠處的燭火,突然再次淚流滿麵。

今晚的他,應該是誌得意滿,洞房花燭。

這個夜晚,本來也該屬於她,可是,此刻的她,寥落如喪家之犬。

他不會知道。

他更不會知道,此刻的染墨,咬牙切齒,隻為了忘掉他。

以後,或許會記起,隻是更多的是恨意吧。

染墨絕望地將自己的臉深埋進雪中,隻有這冰冷,才能凍結心底的寒涼,隻有這冰冷的溫度,才能止住額頭不斷襲來的劇痛。

如果不是看到這連天的紅,如果不是聽到這喜慶的音樂,染墨可能會永遠忘了那個叫蕭一秋的人。

可是,他給自己的傷害,就這樣殘忍的呈現在自己的麵前,她不能忽視,隻能讓心一點點麻木,好像隻有在疼痛中麻木了,她才能徹底的忘記。

她想活下去,即使現在,自己的身體和心都已經麻木,所以,她依舊艱難的向著靜安城的方向爬,自己要活下去,為了母親,為了凝翠。

沒有蕭一秋,她也會活的很好,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可是往昔,卻鋪天蓋地而來,一幕幕一點點,刺激著她的神智,讓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

就這樣告別吧?染墨向著靜安城一點點地挪動,直到她再也沒有了力氣,一身白衣的她和這漫天的雪卷在一起,她的身體,被天上重新飄揚的雪花一點點的掩蓋。

白茫茫的天地間,幹淨的不染纖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