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有苦難訴

因為梁王府中要辦喜事,虞冉隻好將葉夫人死去的消息暫且按下了,隻是派了些人赴百翠山幫秋濃一同處理後事。陵墓,自然是選在百翠山的,那裏好歹是處老百姓的洞天福地,不算虧待葉雲娘。

直到年後到了正式冊封側王妃的日子,虞冉一步都沒有踏出淩雲閣。太上皇也曾悄悄派高通來看她,見她身體無恙也就回去了。聽說皇上也看過遺書,確認了真偽之後,才作罷對拓跋玉息的發難。這一件事情圓滿結束,也就意味著,她跟拓跋玉息之間唯一關聯過的痕跡,也消失了……

正月初九宜嫁娶,這一日,梁王府內熱鬧紛呈。

隻有淩雲閣,似乎冷清依舊。

從虞冉宮中回來之後,她跟拓跋玉息再沒有見過一麵。他不想見她,她,亦不想屈就。也許,這才是大家本來的麵目。

“娘娘!”秋濃提著一個食盒進了院子,初七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到現在都未化去。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極為艱辛。

闔府的雪都叫人鏟掃幹淨了,隻有她這兒故意沒有清掃。難得一絲銀裝素裹,她不想被外頭的紅色玷汙了。

春曉趕緊下了台階,接過秋濃手中的食盒,掀開來一看,驚喜地道:“是芸豆糕!”

虞冉很喜歡吃芸豆糕,而且芸豆糕顏色鮮豔,很適合喜慶場麵。故而今日的喜宴裏,就有芸豆糕。虞冉稱病不參宴,所以秋濃特意拿了芸豆糕過來,給她解饞。

可虞冉一看到芸豆糕,臉色便倏然變了。好好披在肩上的披風,也被西風掃落。

“娘娘怎麽啦?”春曉道,歡快地跑到她跟前,還特意將芸豆糕捧了出來。

“沒什麽。”虞冉的嘴角微微掀起,可笑得委實牽強。

春曉看不出來,秋濃又怎會看不出來。她便知道,這事自己恐怕是做錯了。

“這麽好的雪景,隻有芸豆糕沒有酒怎麽行?”突然拓跋雲清攜著兩壇酒踩著雪進來。他穿得十分單薄,衣上掛了許多雪泥,一看便知通往淩雲閣的這條路並不好走。

對於拓跋雲清的意外出現,秋濃跟春曉麵麵相覷。該不會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秋濃更是一陣惡寒,她可忘不了葉夫人是誰害死的。

“雲郡王。”秋濃與春曉雙雙行禮。

拓跋雲清的興致很高,將兩壇酒分別塞給她們:“快去熱來,你們想讓娘娘喝冷酒嗎?”

秋濃

悄悄看了眼虞冉,見她點頭,才不得不捧了酒跟春曉一同退下。

院子裏,他淡衣站在雪中,好似與雪融成了一體。隻是眉依舊是那般黑,眸子也依舊那般深得叫人看不透。

屋前廊下,她坐在熏爐邊,書香淡雅,披風落在地麵。

他們之間,是一碟看起來那樣甜美鮮豔的芸豆糕。

隻是不是桂樹或者桂花,或者任何一樣用桂花做成的點心——這就是遺憾。

“無論你怎麽看待我,今日請不要拒絕我。把我當成你的知己,就當做陪我喝一杯吧?”拓跋雲清徑自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披風,為她披上。

虞冉順手拉緊披風,疑惑道:“知己?”

可笑,她何時淪落成跟他一路了?

拓跋雲清笑了笑:“得知你成為我的嬸嬸之時,我便是你現在的心情。”

“你是來看笑話的吧?”虞冉嘲弄道。

“隨你怎麽說。”拓跋雲清自顧自坐下,隨手拿起她在看的書,皺眉念道,“百草藥記?怎麽你不要當這個王妃娘娘了,要改行開藥鋪去?”

虞冉坐下,將書從他手中抽過來,淡淡道:“閑來無事用來打發時間的。”其實是想自己研究解藥。自從拓跋玉息突然轉變之後,藥廬研製解藥的消息也就斷了。靠人不如靠己,虞冉不再奢望拓跋玉息能為自己做這些了,便隻能自己自力更生。

不過……說來慚愧,她對藥石一竅不通,要重新學起來,並能配伍解藥,這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很可能是三年五載。想想這樣的結果,她就覺得滿心的無奈。

“你近來瘦了。”拓跋雲清將雙手放在熏爐上空暖手,扭過頭望著虞冉笑,“其實你心裏是不願的,對嗎?”

虞冉沒有說話,將那本《百草藥記》藏到身後,淡淡地望著廊下的雪發呆。

一時無話,隻有熏爐裏剛添的幾支杏香,悠悠地熏出一股香氣。

秋濃把酒壇放下之後,吩咐了春曉幾句就出去了。一路沿著雪沫離了淩雲閣地界,走到沒有雪的地方,那裏的氣氛便遠遠與淩雲閣不同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元蘭,將他拉到了角落:“我問你幾樁事,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

秋濃前不久才回來的,一進府就被拓跋玉息要納蝶氏為側王妃的事情給驚呆了。這幾日一味的顧及著虞冉,還來不及跟元蘭見麵說話。

蘭許久不見你秋濃,立刻握住她的手道:“聽說你回來了,我還想擇空去找你。可是沒想到一直忙著,你別怪我。”

秋濃一把將手抽出,臉色沉痛:“你還記著我,可是殿下他卻一轉身就把娘娘忘了。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負心,枉費我們女人這樣對你們癡情。”

“殿下是殿下,我是我,怎麽能混為一談?”元蘭發急,立刻又把她的手牢牢握住。

那雙凍得發紅的小手被包在元蘭的掌心裏,是那樣溫暖。可正是這樣溫暖,才叫人日後想起來更加寒心。

她還是堅決地將手抽了出去,藏到身後道:“現在還沒有拜堂,一切都還來得及。你告訴我,殿下是不是有苦衷?他……他並沒有忘記娘娘,對嗎?”

元蘭的臉色頓時白了一下,搖搖頭,愧疚地道:“恐怕……不是如此。”

秋濃的心便一下子沉到了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才幾天不見,殿下就成這樣了?元蘭,我不信,我不信殿下能忘了娘娘,我不信他之前所做的,都是騙娘娘的。”

“哎……這事情說起來,還是從來生寺回來的時候發生的。”元蘭道,仰起臉正對著一棵樹上結的大紅色錦團,分外凝重。

原來那夜回到梁王府之後,拓跋玉息不知道為了何事,在書房裏喝得酩酊大醉。待一早醒來時,竟然發現躺在蝶夫人的床上。也不知蝶夫人使了什麽妖術,讓拓跋玉息鬼迷心竅地,竟然說要納她為側王妃。蝶夫人一聽,自然感激涕零,這翻身的機會就這樣來了。

聽著這樣平平無奇的敘述,秋濃心中越發地涼了下來:“果真如此嗎?”那樣的話,恐怕拓跋玉息是真的不喜歡娘娘了。

可是為什麽?

秋濃還是想不通,為什麽好好的一份喜歡,一份愛,會說變就變,說沒有就沒有了。

“秋濃,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何況是殿下。說起來,以殿下的身份,早晚是要添這一門側王妃的,否則讓娘娘一個人、操持府中內務,她也會很累。”元蘭說道。

秋濃頓時瞪著他:“好呀,原來你也是這樣想的。”

“我……我又怎麽了?”元蘭很是無辜。

秋濃狠狠踩了他一腳:“像你們這樣的人,果然不懂娘娘要的是什麽!”說罷便怒氣衝衝地跑了。

元蘭真是有苦說不出。拓跋玉息是這樣,可不代表他也是這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