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道歉

三省書房的門靜靜合著,夕陽溫淡的光芒變得稀薄而零碎,落在門上染出點點光斑。

虞冉在門外站了許久,最後一絲陽光隱沒,她的身影也變得朦朧而更為單薄。她知道拓跋玉息就在裏麵,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伸手去推開那扇門。

她曾記得,那日就在這裏發落了蝶氏,令她從一隻彩蝶變成了折翼的蝴蝶。如今,那份當機立斷與深沉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與命運休戚相關的彷徨、猶豫。

“王妃娘娘?”元蘭從裏麵出來,怔然看著虞冉,“你站在外麵多久了?”

他的嗓音提得格外的高,裏麵傳來拓跋玉息輕輕叩響茶盞的聲音。

虞冉稍加斟酌,便道:“我來找殿下……”

元蘭立刻迎她進書房:“娘娘你來得正好,殿下剛要找娘娘呢!”

虞冉微微笑了笑,很是感激元蘭這樣為自己說話。她走進屋子,就發現拓跋玉息坐在書案後,正用一種困惑而希冀的目光看著她。

元蘭退下了,識趣地關上了書房的門。

“你來找我?”拓跋玉息意外。

虞冉來到案前,有點手足無措:“我……方才失言了……”

她向來是雍容大度之人,也是個端莊識大體的千金小姐,無論多大的窘境都沒有出現過這樣扭捏的姿態。

拓跋玉息忍俊不禁,伸手過來道:“我不在意了。”

虞冉遲疑地將手送入他的掌心,繞著書案來到他身旁,被他輕輕一拽便坐到了他腿上。這樣又羞又臊的姿態,頓時讓她想起兩人昨夜的溫存,兩頰頓時燒開了似的。

“殿下,不可……”

但是拓跋玉息沒有管這麽多,圈住她抱緊她,將臉俯在她肩上,淡淡笑著:“我以為你一定對我失望透了,不想再看到我。冉兒……剛才我的確不知道該怎麽辦,你的懷疑與指責來得太過突然,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不過我現在想清楚了,是我的原因才讓你如此不信任我。要是我將事情的原本經過都告訴你,說不定……你就不會這樣誤解我了。”

虞冉的胸膛裏默默地升起一股暖流,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話應對,她方才這樣指責他,他竟然還能做如此考量,真叫她自

慚形穢。他比自己更為寬容與豁達,也比自己更愛對方。所以她完全沒有理由相信,祖父的死是他在背後、操控。她曾經懷疑張啟的死是因為他,而之後也證明是自己錯了,如今……她怎還會愚蠢到讓舊事重演嗎?

“冉兒,告訴我。你現在想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嗎?”拓跋玉息問道。

虞冉點頭:“想。每天都想……可是我什麽都記不起來,腦子裏都是空白一片。”

拓跋玉息捧住她的臉,讓她的目光能毫無障礙地分辨出他的真摯:“那好,我來告訴你……”

“殿下!”虞冉頓時伸手捂住他的嘴,微微地搖頭,“不,我不想再從旁人的嘴裏聽到這些了,我想自己想起來。這是我的回憶,由你們說出來的都不算,我也不見得會全然相信。既然心中總存有疑問,那倒不如自己找答案。原諒我,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再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任何人的利用了。”

“為什麽這麽說?”拓跋玉息輕捏住她的手,無比惶恐道,“你是懷疑,這次的事情也是有人挑唆了?”

虞冉點頭:“祖父自盡其實是有征兆的,隻是你我都沒有發現而已。他已一心求死,所以才會在前幾天送來毒藥的配方,並告知我,無論如何都要相信你。是我太傻了,一直都聽不出來,這是他老人家的遺言。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之所以會這麽做,便是覺得對我愧疚太深。”

她頓了一下,歉疚地看著拓跋玉息,繼續說道:“而張禦史跟雲郡王,顯然是利用了這一點,引導我懷疑你。而我真是不堪,竟真的中計了。”

“你說……張禦史跟雲清他們誤導了你?”拓跋玉息吃驚。

“不,不是誤導,而是故意引導我去懷疑你。”虞冉糾正了他的說法,“我雖不知他們是如何得知祖父的心思的,但他們之所以這麽做,便是想讓你痛苦吧?我令張啟枉死,張禦史固然恨我,而我曾經還……”她猶豫地看了一眼拓跋玉息,終於將藏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而我曾經還差點與雲郡王締結婚約,故而雲郡王心中也怨著你我。或許是因為這樣,這二人才會聯手在我麵前做了一場戲。”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拓跋玉息握住她的雙手,心中很是

激動。

這就對了!如果虞翁自盡再牽扯上張禦史跟拓跋雲清的話,那麽整件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

虞冉道:“就是遇刺那天,去參加張啟的祭禮。”

“呼……”拓跋玉息長出一口氣,將額頭抵在虞冉的肩窩忍不出暢快地笑出聲,“我知道了冉兒,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虞冉驚訝。

拓跋玉息抬起頭,苦笑道:“你別再怪自己了,要挑撥你我之間,並非是他們的真實目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將我牢牢地與他們捆在一起,而進一步讓皇上懷疑我,猜忌我,甚至對我下手!”

“什麽?”

“哼……雲清畢竟舍不得你,他想保全你,便隻有先讓你跟我決裂,故而讓你懷疑我。到時候皇上萬一有什麽旨意,他也便能抓住這一條,讓皇上開恩留你一命。冉兒,他也很在乎你,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你說,你們曾經差點締結婚約,這是真的。隻是當時出了意外,你不記得他了,而他……也誤認為你摔下假山已經死了。他要是早知道你還活著,說不定又會是另一副局麵。”拓跋玉息緩緩地敘述著,突然聲音一凝,一臉惶恐地看著虞冉,“你……你都想起來了?”

“沒有。”虞冉搖頭,“這是秋濃告訴我的,說我當年在宮中時,曾給她寫了封信,信中提及了這件事。但……我想,祖父並沒有答應這個婚約,否則即便沒有先太子與先太子妃為雲郡王做主,也還有太上皇太後來主持這件事。而我,更不可能被張啟蒙蔽這麽多年……”

拓跋玉息悄悄鬆了口氣。這種既害怕她恢複記憶,又擔心她恢複不了記憶的矛盾感覺,這十年來一直一直折磨著他。當真正麵臨著虞冉有可能知道真相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是如此害怕,並不隻是害怕失去虞冉,更害怕……他其實是真的辜負了她的一片信任。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過了皇上這一關。否則即便我之藩去了封地,他也是仍舊不會放過我的。”他沉長地歎息。

虞冉這才記得自己過來的目的,臉上更加一副焦急:“正是。祖父死去,我固然傷心。可是……可是他怎麽會去值房自盡?這……我想不通。對了殿下,你方才說你知道了,你知道什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