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遇刺

馬車停在了路邊,在帝城的街道上,這樣一樣裝飾高貴的馬車也並不多見。所以大多數老百姓都躲得遠遠地,寧可繞著走也不敢過分接近。唯有原本就在附近擺攤的商戶,遙遙地看著馬車竊竊私語。

“……看到了沒?那是梁王府的馬車。”

“哦……我說難怪呢,誰敢在帝城這樣招搖,原來是梁王殿下。”

“嗬,梁王殿下戰功赫赫,理當有這樣豪華的馬車接送。隻是你不知道吧?這馬車今日要去哪兒?”

“我怎麽能知道?腿長在梁王身上,他要去哪兒還不是一句話。”這話說得酸溜溜的,似乎十分羨慕拓跋玉息的權利。

另一個說話的人突然賊兮兮地笑了幾聲:“知道梁王妃是誰嗎?是太傅府的千金。知道她的舊相好是誰嗎?哈哈哈哈……就知道你也不知道,是張禦史家的公子!今日是張公子百日祭禮,他們夫妻想必是參加祭禮去的。呸,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的,這樣拋棄了張公子,竟還有臉登門吊唁,惺惺作態!”

嘩啦——

虞冉正在皺眉之時,隻聽到旁邊的元蘭似乎拔出了劍。她的心一驚,剛要出生阻攔,就聽到元蘭對車夫道:“快護送娘娘離開!”緊接著便是一陣兵戎相見的碰撞聲。

駕車的馬兒一聲嘶鳴,四蹄連番雲動,立刻朝一個方向飛奔出去。虞冉猝不及防,腦袋一下子磕在馬車上,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隻是在暈過去之前,那撩開的車簾外恰好閃過拓跋玉息的身影。他正與人交戰,左臂已然受了傷,可手中卻還牢牢握著那包剛買回來的芸豆糕。

馬車跑得飛快,踢翻了路人小攤,一路響起驚慌恐懼的呼喊聲。忽然從屋頂處傳來“嗖嗖”幾聲,幾支白翎錯著黑毛的利箭便生生穿透了車夫的喉嚨。他來不及痛呼一聲,便頹然從飛馳的馬車上掉了下來,車輪從他身上碾過,像是碾過一堆木偶。

無人催馬,馬兒卻跑得更加地快,也更沒有方向。

元蘭心驚,立刻以劍隔開幾個行刺之人,後背貼到了拓跋玉息的背上。虎目盤踞在四處,一直警惕四周漸漸靠攏的刺客,對拓跋玉息說道:“殿下,你快去追馬車。”

拓跋玉息的眸色似乎沉澱,變得深不見底。他徒手防禦,身上的袍子多處已經被割裂,左臂更為嚴重,鮮血已經洇透了衣服。

他沉聲道:“這夥人的目標恐怕不是你我,現在在這兒隻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不會傷你我的性命。元蘭

,記住要留活口,這裏就交給你了。”

應聲而落便是元蘭的劍氣驟然挑開幾個人,四麵圍住的刺客群頓時豁出一道口子。拓跋玉息見機立刻施展了幾步輕功,跨上路邊客棧樓下的一匹棗紅馬,撒蹄而去。

兵器撞擊的聲音很快再次像是水中的渦流一樣傳開來,拓跋玉息的兩道眉毛深深地皺在一起,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究竟是誰要擄走虞冉?

棗紅馬很快循著馬車撞到雜物的痕跡跟出了城,跑了不過幾裏便來到了一處山坳。冬天來臨了,山坳處光禿禿的,**的岩石上稀稀拉拉長著幾株青黃的雜草。更有許多樹木鋪蓋在山上,卻已在風中變得瘦骨嶙峋,不剩枝葉。

他尋了一圈,赫然發現馬車就停在溪邊,立刻拍馬過去。

“冉兒!”他拉開車簾,頓時鬆了口氣。虞冉竟然好端端地躺在裏麵……不對!他頓時心中一墜,慌了手腳似的爬上馬車,在虞冉的鼻息底下探了探。

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蒼白的嘴角驟然鬆了下來——虞冉隻是暈過去了,並沒有死。死,這個字無疑觸碰到了他心中最為害怕的一件事。他——險些又害死了她。

“冉兒……”他小心翼翼地將虞冉抱到自己地雙腿上,憐惜地撥開她有些淩亂的頭發。她的臉有些涼,大概是因害怕所致。

那夥刺客究竟有何意圖?為什麽要將他引到這個地方?

一個個問題纏在拓跋玉息的心頭,令他覺得無比煩躁,更無比憤怒。

“嘶……”虞冉輕輕呻、吟,眼睫一顫便張開了眼。入目赫然是拓跋玉息那張臉,她先是一驚,隨即便本能地起身捋開他的袖子:“你受傷了!”

她還清楚記得自己暈倒之前看到了什麽,所以一直記掛著。

拓跋玉息的薄唇微微抿了一下,溫和地推開她的手,不讓她看到自己有點觸目驚心的傷口。反而將一直捏在手上的那包芸豆糕拿出來,略微可惜地看了一眼:“對不起,讓我捏碎了……”

虞冉的鼻子發酸,勉強自己笑了笑:“碎了也可以吃。”便動手撥開牛皮紙,將已經被捏的變了形的芸豆糕,送進嘴裏。

芸豆糕很甜……但不知道為什麽,心很疼……

她吃著吃著,便覺眼前模糊成一片,一滴兩滴的淚珠滾落進了粉碎的糕渣裏。她這是怎麽了……

“冉兒?是不是很難吃?”拓跋玉息忙伸手從裏麵抓了塊最大的塞進嘴裏,突然苦笑起

來,“果然……有些澀澀的,大概是被我抓壞了。”

“噗……”她聽了這話突然笑了出來。

拓跋玉息愣了一下:“你笑什麽?”

“傻瓜!”虞冉嗔道。其實他吃進去的芸豆糕裏,有她的眼淚。

拓跋玉息默默地點頭,把嘴裏的糕點全都吞了下去。正覺得自己果然不諳風情之時,突然懷中多處一團軟香溫玉。他詫異地整個人都僵住了,就像是一根肉身柱子似的,忘了動彈。

“跟你比起來,芸豆糕根本不算什麽。你以後,萬萬不可要保護這些身外之物,而傷了自己了。”虞冉抽噎道,忍不住已讓自己哭成了個淚人。

拓跋玉息這才知道她這一下哭一下笑,一下又罵自己傻瓜是什麽意思。心頭一熱,身體裏的血液也隨之沸騰起來。他緊緊抱住虞冉,一個勁地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會了。冉兒,隻要有你的記掛,我即便隻剩下一口氣,也決不讓你難過。”

這情話說得這樣誠摯,可卻永遠也無法做到。彼時的拓跋玉息怎會去想,當他即將死去的時候,真正愛他的人,又豈會不難過?

虞冉點頭,依在他懷裏道:“那……張家,咱們還去不去?”

“去。”拓跋玉息斬釘截鐵地道,“這是你的心願,即便你跟張啟隻是普通相交,這一趟也該去。”

“好。”虞冉軟軟的回答。這一刻,似乎她久久未能安定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兩人依了許久,直到正午的日光依稀跳入了車中,他們方才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而手中,竟然已經抓住了這輩子最想抓住的東西。

“我不怪你。”虞冉突然說了一句。

“嗯?”拓跋玉息不太明白。

虞冉道:“這裏。”她指了指胸口,那個有著桂花胎記的地方。

虞太傅已經告訴了她,這裏原本就是一個傷疤,因與原來的胎記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特殊的桂花紋樣。所以虞冉才會一直以為,那裏僅僅隻是一個胎記而已。論起來,因是她先喜愛的桂花,才有了這個桂花胎記。而那萬惡的毒藥,便是從這個傷口慢慢地滲入她的四肢百骸,達到傷害她,也傷害拓跋玉息的目的。

然而此刻,拓跋玉息卻是凝著雙眉,目光落在虞冉的胸口,露出了一絲擔憂。

她為什麽要說不怪他?拓跋玉息漸漸起了疑心。看來拓跋雲清,並沒有將實情告訴虞冉,而是斷章取義,扭曲了當年的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