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雲清的質問

“……王妃娘娘昨夜飲了酒,又吹了寒風,所以受了些冷。仔細睡幾晚就能安然無事了,請姑娘隨老朽去藥堂拿藥。”

虞冉微微醒轉,隔著帳子看到秋濃跟著大夫出去了。

她怎麽了?最近……為何舊疾發作地那樣頻繁?而且,每一次竟還都在拓跋玉息麵前。

她轉了轉眼珠,視線落在帳外一處吐香的熏爐前。那裏坐著一個低頭看書的人,是誰?拓跋玉息嗎?

嘶——還是很疼。虞冉的四肢百骸似乎都有螞蟻在啃咬,她知道渾身都疼都難受,可卻無法說出到底疼在哪兒。有時候,頭痛欲裂,有時候又是萬箭穿心……每一種痛,都像是大火炙烤著她。

她伸手拉開一線羅帳,似乎是發出的聲音驚動了對麵看書的男子。他驀然抬頭,這一瞬虞冉的眼睛似乎被外頭的日光刺得睜不開……

“啟哥哥?啟哥哥……”她喃喃地喚。

男子愣了一下,咧開嘴衝她笑起來。

就這麽著,那笑臉似乎化開了,如雨水一般氤氳了目光。

虞冉落寞地放下帳子,又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減輕了許多。一味苦澀送入口中,她疲倦地睜開眼。

是秋濃在喂藥。她眨了眨眼睛,便認命地把秋濃送到嘴邊的藥都喝光了。

“現在可還有哪裏在痛?”秋濃惶恐地問。那夜又是單獨與拓跋玉息在一起的時候犯病的,她已隱隱覺察出了不妥。

虞冉讓她扶自己起來,揉了揉額角道:“胃痛……我有點餓。”說著便綻開了柔軟的笑。

“睡了兩天兩夜,能不餓嗎?”秋濃無奈地道,“奴婢這就去讓人準備點心。”

她都睡了兩天兩夜了?虞冉看到秋濃眼窩裏的黑眼圈,幹幹地笑了一聲。

“嬸嬸醒了嗎?”拓跋雲清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虞冉愣了一下,撇頭看到拓跋雲清坐在熏爐前,手中正握著一卷書。難道自己稀裏糊塗的時候看到的人,是拓跋雲清?她微微撐了一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加筆直一點:“雲郡王怎麽也來了?”

“嬸嬸真是見外,你何不跟王叔一樣,喚我雲清?”拓跋雲清放下書,款款地走過來,仍舊是含著一抹淺笑,“嬸嬸現在可

覺得身子好了一點?”

虞冉扯了扯嘴唇:“好多了,勞雲郡王掛心。隻是現下我多有不便,你那裏或有照顧不周的,還請多多包涵了。”

秋濃見拓跋雲清能陪著虞冉說話,便笑著道:“勞雲郡王陪娘娘說會兒話,奴婢去叫人備點心。”虞冉剛醒,她得親自盯著做些可口的點心才好。

不料虞冉卻拉住她的衣服,問道:“殿下呢?”

這話,問得秋濃一愣。悄悄睃了眼拓跋雲清,便知虞冉的用意了。

“王叔進宮了。”拓跋雲清微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皇祖父皇祖母得知嬸嬸又病了,很是關切。”

“是嗎……”虞冉似是自言自語地笑了下,這才鬆開秋濃。

秋濃跨出門檻之際,若有所思地回眸看了拓跋雲清一眼,搖著頭便離開了。雖說之前有過一次莽撞,但是拓跋雲清似乎不是她們想的那樣難以相處。這不聽說虞冉病了,就天天過來看望。先前他剛進府時說的那些話,大概也是他高高在上久了,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原因。這幾天看下來,秋濃倒是對他印象極好。

可是……她怎麽覺得虞冉,卻是處處提防著拓跋雲清呢?

“嬸嬸似乎不怎麽喜歡雲清啊……”拓跋雲清的話,不得不讓虞冉正視他。

她低笑了起來:“雲郡王怎麽這樣說?”

盡管是笑,可卻遮掩得很。

拓跋雲清冷聲:“你還是那樣喜歡笑,但卻笑得不一樣了。還是……你那樣的笑,如今隻肯給王叔一個人了?”

他這乍然一問,虞冉頓時僵住了臉。

“你方才刻意提起王叔去了哪裏,不就是要提醒我,你如今已然是我的嬸嬸,不讓我再有妄想嗎?哼……”拓跋雲清負手站起來,但並不是走開,而是走近床邊,彎下腰俯視著虞冉,“這個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道你早已跟他是一路的了。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十幾歲的黃口小兒嗎?我告訴你,我早已不是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你在我眼裏,早已什麽都不是了。所以,你完全沒必要這樣防著我。”

“雲……雲郡王?”虞冉詫異地喚他。他在說些什麽?她怎麽一丁點都聽不懂?

“嗬,雲郡王?”拓跋雲清在聽到這三個字時,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

“雲郡王?雲郡王……若不是你們,我豈會隻是區區一個雲郡王?”

虞冉一口氣提在胸口,雙手暗暗地抓緊了床上的褥子。怎麽拓跋雲清其實早就認識自己了嗎?為什麽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這樣憤怒怨恨,可見是自己辜負了他。可她怎麽會與拓跋雲清有牽扯,甚至還關係到他的王位!

一絲寒冷頓時沁上心頭,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渾身覆蓋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是的,好陌生的恐懼,卻是那樣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正是沉浸在這樣的恐懼當中。

“雲郡王,請雲郡王自重。”她強迫自己喊出這話,伸手推開拓跋雲清,“來人,來人……啊!”

冷不防卻被拓跋雲清一把鎖入懷裏,一雙冷玉般的手像是鐵箍一樣環在了她的脖子上:“你別叫了。那些人都已經被我支開了!”

虞冉心底一沉,錯愕地瞪著他:“為什麽?為什麽?我與你究竟有何不公戴天之仇,你這樣恨我?”

“我恨你,我更恨拓跋玉息,恨紫金殿裏的人!”拓跋雲清的黑瞳之中忽然溢出滿眼的水霧,“……冉兒,你……為什麽連你都離我而去……”

冉兒?冉兒……他竟叫自己冉兒。

拓跋雲清並沒有用力,可是虞冉卻已經呼吸不過來了。

自己是在做夢嗎?這不是拓跋雲清,這不是雲郡王。她一定是在做夢!

“雲郡王,我想你一定誤會了。”虞冉吞下一口口水。祖父好不容易將她送入王府,她身上肩負著虞氏一族的興衰榮辱,她決不能就這樣死掉了。

“誤會?”

“是,誤會。我幼時曾摔下假山,那時起,之前的事情便都不記得了。所以……我根本想不起來你我曾經認識,更……更想不起來我與郡王有何牽扯。若是前事是我對你不住,我願意為此承擔後果。”彼時她才六歲,能與他有何牽扯?虞冉狠下心搏一回,但願他會因此對她冰釋前嫌。

“不記得了?”拓跋雲清的手臂微微發抖,他睜大眼睛,似乎臉上的血色也在一點點地褪去。

全神貫注的二人卻不知,此刻窗外正有一雙狹長的鳳眸吃驚地盯著他們。拓跋雲清固然周到,將下人們都支使開了。卻不知近日的蝶夫人,正在西院受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