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月荷
胤禛已南下治水歸來,她要盡快想法子見著他才是。
若是繼續留在這辛者庫,早晚會被烏喇那拉氏安排的狗腿子折磨至死。可是眼下如何是好,她根本沒有辦法接觸到胤禛。後來她打聽過,之所以能在西華門見著聖駕經過,那是因為胤禛治水返京,得知眾妃在太和門迎接,他故意繞道避開。這樣萬裏尋一的機會,又怎是經常可有的?在辛者庫的這半餘月日,她能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禦膳房的後倉處,見著的人都是太監奴婢,每次差送物品都有人同行,哪裏又有機會去製造與胤禛來一場“意外”的撞麵?
寄思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畫像--選秀時由八旗都統衙門呈交到戶部的秀女畫像。既然烏喇那拉氏已對她起了疑心,且千般折磨,那這畫像肯定早已不在它該在的地方。要偽造自己的畫像,她大可再畫上一幅,可是上麵的八旗都統衙門與戶部的章印,又該如何偽造?
頭痛,想到這一些就頭痛。
胤禛說回宮第二日,一下早朝就去寄思小築,卻因諸多朝事耽擱了。直至第七日才與蘇培盛起身。剛一離開皇宮,坤寧宮那邊的烏喇那拉氏便得知了消息。此時,她正站在黑檀木如意架前擺弄著一株雀舌羅漢鬆,盆栽的翠綠青蔥之色映在她的麵容上,連同她的臉色也一並渲染成了綠色一般,實在是盛著若大的怒意。她默不做聲,駭得這自雍王府就跟了她的婢女佩兒不由緊緊皺眉,“娘娘,您還好吧?”
烏喇那拉氏繼續用剪子剪掉雀舌羅漢鬆上多餘的枝葉,每一刀下去都似乎是在剪著寄思的性命。她忘了,寄思已經在她還是福晉的時候就死了,“皇上有多久沒有去寄思小築了?”
佩兒想了想,“皇上半年前去過,那時還是春日,連祭耕儀式都撩給娘娘您來主持,就去了城外的寄思小築。”
聞言,烏喇那拉氏又剪下一剪子,“辛者庫的那個楊佳氏,現在可還好好活著?”
“回娘娘話,那jian蹄子命還真是硬,怎麽折磨都折磨不死,似乎還越來越風生
水起了。”說這話時,佩兒的眼裏露出一抹恨不得寄思去死的凶光與厭惡感,旋即又道,“娘娘,她是萬萬不能見著皇上的。”
烏喇那拉氏抿唇一笑,將剪子輕輕放在身側服侍她的宮女手裏,由人扶著回到座榻上,“當然。冷宮裏的如嬪不是身染惡疾嗎,讓楊佳氏不必再待在辛者庫了,調去冷宮照顧如嬪。”
佩兒皺眉不解道,“娘娘,如嬪何時染了惡疾?”
烏喇那拉氏瞥一眼佩兒,佩兒很快就會意了,旋即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冷宮裏的如嬪確實是身染了惡疾。娘娘,一切都交給奴婢吧,用不了多久您就不用在夜裏聽見如嬪那哀婉的歌聲了。等如嬪一死,楊佳氏也會因身染惡疾而徹底消失在這個皇宮。”
“楊佳氏當真是可憐,本該因她那張麵容而享盡榮華的,可惜了。”
“誰又叫她生了一張和那jian人一模一樣的麵容呢。”
烏喇那拉氏想了想,似覺不妥,思良半餉才神色凝重地說道,“若皇上有一天知道楊佳氏慘死,一定會怪罪本宮。雖說天衣無縫,但是難免出現意外。調她去冷宮,東窗事發事必定會調查到本宮頭上來,不行……這法子不行。”
佩兒卻堅定道,“娘娘,您就放心交給奴婢吧,奴婢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她緊蹙著眉,若有所思,“不行。”眼中忽而精光綻放,“本宮還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
佩兒急急問道,“什麽法子?”
烏喇那拉氏的雙眉登時雲開霧散,取下髻後一隻翠鏤空花罐魚長雙叉簪,輕輕地將其扳碎成段放入佩兒的手中,旋即笑意盈然道,“閱選秀女那日,年貴妃身子不適未能見到楊佳氏。你把這發簪交到年貴妃手裏,讓她見一見楊佳氏,她自會明白該如何做。”是啊,翠玉發簪碎了,不正代表玉碎人亡之意嗎?年月荷見了楊佳氏與這簪子,又怎會不明白該如何去做。很快佩兒便會意了烏喇那拉氏的意圖,握緊碎簪,立刻動身。
當身為當朝一品貴
妃的年月荷見到碎成兩段的玉簪,並聽佩兒訴說明來意時,隻是輕輕地瞟了佩兒一眼,笑道:“皇後越發信賴本宮了。”這樣的“吩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皇後多次借她之手鏟除異己。當真以為可以拿她當槍使。在她那春風融融的笑意上,掩著深深的恨意與怨懟,若不是她有把柄在皇後手中,又怎會多次聽她使喚。輕啜一口熱茶,嫋嫋熱氣映得她那張輕抹淡妝的臉更加靜默柔順,“這雨前龍井甚是清香。金蘇,你去沏一盞來賜給佩兒姑娘。佩兒姑娘先坐著說話,來人,賜坐。”
佩兒駐足原地,立即稟道,“貴妃娘娘,不必麻煩了。奴婢轉達了皇後的話即刻就回去。”
年月荷輕淺地望著她笑了笑,“那麻煩佩兒姑娘轉告皇後,本宮明了。”她明白皇後要借她殺人,卻不明白為何一個辛者庫的小奴婢也值得皇後掛念。佩兒施身行禮的同時,別有深意地說道,“貴妃娘娘若是見了這奴婢,一切都會明白的。奴婢告退,貴妃娘娘您好生歇著。”
目送佩兒遠去,年月荷的眼裏依舊笑意盈然,垂在身側的手卻緊握成拳,就連一對玳瑁嵌珍珠翡翠護甲深深地嵌入了血肉裏也毫不理會。
辛者庫的寄思聽聞內管領告訴她說有人召喚她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胤禛。慌亂地拽緊了身上的素色旗裝,旋即頓了頓,怎麽可能是胤禛。她暫時沒有辦法讓胤禛見到自己的畫像,他是萬萬不可能知道她在這裏的。還能是誰?
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受傷後的七八日,內管領再沒有刁難和折磨她,日子反而有些風平浪靜。難道又是烏喇那拉氏?
年月荷見著內管領帶來的寄思,低低地垂著頭,著了一身素色旗裝,髻間cha著根本不起眼的珠花,和宮中那些宮女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她真不明白,即使“楊佳氏”是當屆應選秀女又怎樣,這般平庸的女子,烏喇那拉氏為何要如何提防,貶至辛者庫還不放心,還要奪她性命。年月荷將心裏的疑問掩藏,溫和地笑了笑,“你是楊佳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