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駕真相

清平騰地抬頭,怔怔的看著瑞孫昭譽,清潭一樣的眸子是風雨欲來之勢。

瑞孫昭譽涼涼一笑,像是深秋寒夜突至的冷雨,“越過重重戒備,把劍揮到父皇麵前的刺客,是何等的身手?你覺得母妃一個柔弱的女子,隔著五步距離,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挺身搶在父皇身前接了那一劍的?”

清平臉色泛白,十指緊緊拽著膝蓋上裙子,指骨突起一片慘白。

“當年,”瑞孫昭譽頓了下,唇角有些顫抖,才艱難的開口,“那一劍眼看就要刺入父皇的身體,父皇側退一步,退到母妃身邊,刺客的劍緊隨而至,他拉了母妃擋劍……”

清平霍然站起來,直挺挺的立著,隻覺得耳邊嗡嗡響。

瑞孫昭譽以手掩麵,悲慟不已,語氣激烈,語速飛快的道:“他早就想好了拿母妃擋劍的!當時,太子在,皇後在,他獨獨選擇犧牲了母妃,卻以母妃主動救駕身亡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掩蓋了他的自私和罪惡。”

清平踉蹌的後退兩步,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誰告訴你的?”

“咳咳……”瑞孫昭譽猛然咳嗽了幾聲,半晌才氣息幽幽的緩過來,“我親眼看見的,我當時才六歲,那日你得了風寒不能出席元夜宮宴,我陪著你,可你一直吵著要母妃,我便去找母妃。我親眼看著那一劍刺入母妃的身子,看著血染了她一身,母妃無聲的啟唇說了兩個字,我聽不見,但我知道,她說的是,快走……”

刀光劍影裏,沒有人看見黑暗的灌木叢後,那個六歲的小皇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呼吸,捂得自己差點窒息而死,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下來。他看著母妃胸口鮮血暈開然後不斷流下來,在地上像溪流般蔓延開來,染紅了青玉石的地麵。

母妃溫柔而悲傷的笑容,殷紅的血,滴滴答答的聲音,後來無數次成為他的夢魘。

他看著母妃央求的眼神,想著那個才隻得三歲的妹妹,轉身狂奔回了素心宮,斷斷續續哭著告訴了蘇嬤嬤。然後知道他出去找母妃的那個侍女,當夜因為侍奉不周,被

蘇嬤嬤處死了。

瑞孫昭譽捂著起伏的胸口,臉色越來越蒼白,傷痛在他眼眸中泛濫成災,那個清朗如修竹的皇子,有誰知道,這些年他是如何在三更夢魘裏拚死掙紮的?

“淺淺,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絕不會在讓任何人傷害你!”瑞孫昭譽目光堅定寒冷,“既然他能顛倒黑白,那我就要走到那個位置,既然這個世界黑白不分,那就要由我來決定什麽是黑,什麽是白!”

清平挫敗的跪坐在地,麵如死灰,抬手在案上狠狠一掃,“啊!”

幾盤點心和茶盞統統被席卷掃落在地,白瓷落地碎得七零八落,發出巨大的響聲,“嘭!嘭!”

清平頹然趴在案上,雙目空洞無神,像一棵被拔去的樹,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她十八年來的恩寵,原來是建立在這樣慘烈的真相上的。

路過院子的霍淩寒聽到響聲,立馬一個箭步竄了進來,順著滿室狼藉望去,看到那個趴在案上仿佛已經死去的女子,一愣。

“咳……咳……咳……”瑞孫昭譽用帕子捂著嘴猛烈的咳嗽,像是要將肺腑都咳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帕子,目光一抖,隨即倏然握緊帕子。

瑞孫昭譽撐著案徐徐站起身,像積雪覆蓋下不堪重負的修竹,神色凝重地對霍淩寒道:“好好照顧她。”

霍淩寒作揖行禮,尚未來得及答話,瑞孫昭譽已經踏著淩亂的腳步急匆匆走了。

欠身送瑞孫昭譽離去,霍淩寒轉身,慢慢的走過去,才看見伏在案上的女子雙肩不斷的起伏,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霍淩寒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踟躕的伸出手,在觸碰到她的肩膀的時候頓住,然後,最終還是作罷,隻是試探的喊她,“清平……”

清平目光死寂,靈魂仿佛已經出竅,讓人疑心她下一秒就要徹底死去。

霍淩寒一把握住清平的雙肩,大力強行將她從案上撈了起來,看到她悲痛欲絕的眼神,他全身警惕,都預備好若是她掙紮就鉗製住她的雙肩。

可是清平身子一軟,像個僵硬的木偶倒

在了他的懷裏,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像溺水的孩子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氣若遊絲的問出了一句話,“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清平覺得好冷,下意識的尋著熱源伸手環住霍淩寒的腰,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霍淩寒,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還是覺得冷得直哆嗦。

少女曼妙的曲線壓在他身上,身體冷如冰。霍淩寒身體一僵,手欲要扶在她肩上將她推開,可低頭看見她死寂麵龐和悲痛的眼神,終是任由她抱著了。

霍淩寒對於清平的感情始終都是複雜的,若說恨,可她明明救了妹妹,明明護著淺思十年,可若說感激,她卻又明明逼著他娶了她。隻是,無論如何,霍淩寒都不能讓清平死,不能讓她出事,他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霍淩寒故意用力捏著清平的雙肩,逼著她與他對視,篤定的說:“清平,無論發生了什麽,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

肩上劇烈的疼痛,讓清平清醒了些,她仰著頭看著霍淩寒的臉,麵上的死寂一點一點轉為悲痛,最後成為痛不欲生,就像死灰轉成濃墨,將空氣都暈染成了痛苦。

“淩寒,”清平啟唇,聲音虛浮,“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麽是可以相信的?我相信清思,清思在騙我,我相信葉叢雲,葉叢雲在騙我,我相信父皇,可是父皇也在騙我,為什麽都要騙我……”

這個驕傲的女子,突然卸去身上所有的芒刺,讓霍淩寒有些無所適從,他見過的清平,永遠都是高傲的微微揚起漂亮的下巴,永遠都是咄咄逼人的氣勢。

霍淩寒緩緩的將清平攬進懷裏,“清平,每個人都要自己堅強,付出本身就是一種風險,所以一開始你既然選擇了將自己的心交托出去,那就要勇敢的承擔所有的結局。但是,你一定要相信,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是值得你相信的。”

無關別的,隻是想,這是他的妻子,縱使娶她並不是他的意願,縱使她傷害他良多,但作為一個男人,決不能讓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麵前崩潰,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