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各一方
容棋遠和所有人倒抽一口氣,太子平時縱然清冷慣了,但他對詩華公主談琰音的愛護,卻是有目共睹的,不要說動手打她,便是一句稍微嚴厲些的訓斥,都不曾見過。
“公主不可任性,快快讓開。”容棋遠見狀,忙笑著勸解,伸手去拉開她。
“王爺,你幫我和皇上求情,讓我跟他一起走,好不好?”談琰音略顯稚嫩的嬌顏上,再沒有平日的微笑,看著容棋遠可憐兮兮的低聲哀求。
容棋遠眉梢一挑,一言不發的望向容棋煥,談琰音也倔強執拗的望著他,挨了耳光也不哭不鬧,隻是依舊固執的不放手。
“我以後不能護著你了,阿音,聽話,跟靖王走。”容棋煥見硬的不行,隻得放緩了語氣,似是無奈又充滿憐惜的輕歎一聲,溫柔哄勸。
在他歎氣的時候,她的眼淚瞬間決堤,如剛出水的珍珠,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化作破碎不堪的水漬殘留在容棋煥青筋暴起的肌膚上,而她的手,仍舊緊緊攥著他的袖子,不鬆手。
“談琰音,你母後還在安和國冷宮待著,安和國萬千百姓安危係於你一身,如此任性的話,虧得你說的出,這三年,我教你的道理都被雪埋了麽?!”容棋煥見狀再度冷然開口,一雙墨染的黑眸裏,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怒火,被她握緊的手臂,也陡然注入內力,狠心一震,硬生生將她甩出兩米遠,看著她跌落在雪地裏,麵色冰寒的警告:“這樣的任性放肆,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眾人見狀,馬上有人上前去攙扶,都被談琰音沉默不語的擋開,麵色慘白的咬緊雙唇,在那些或看好戲,或可憐同情的目光裏,獨自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
容棋遠見狀,眉梢挑的越發高,目光裏卻露出幾許讚賞來,平日見這小女孩兒總是笑眯眯的,想不到xing子這麽倔。此刻死死盯著容棋煥的目光,完全就是一頭受了傷,遠離人群的小野獸,容棋煥是她唯一可藏身的港灣,卻不要她了,於是,她隻能站在洞口蜷縮著身子張望。
“大哥,不必理會她的無理取鬧。”容棋煥不理會她的目光,轉頭隱忍的望著容棋遠,低沉開口。
容棋遠收起黑眸中的探究,微笑望著容棋煥低聲道:“本王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四弟放心。”
容棋煥看一眼談琰音,無奈的長歎,目光凝視在她梨花帶雨的臉上,緩緩道:“她天性純真,因為幼年被送往長安為質子,便把自己的心藏的嚴嚴實實,希望大哥能走進她心裏,你會發現那是另一番至為美好的所在。”
容棋遠點點頭,沒說話,而一旁的談琰音聽著容棋煥的話,眼淚卻流的更凶,哭的像個小女孩兒似得,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單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大雪裏,微微顫抖。
容棋煥看了良久,幾度要轉身離開,總是無法抬腿,終究妥協的回身,走到她身邊,附耳低語保證:“跟在靖王身邊,保護好自己,太子宮的梅花第五次盛開,便是我歸來之時。”
五年,很遙遠的時光,她滿臉是淚的望著他,眸子裏盡是不舍,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次必死無疑,可她相信,五年後,他一定能回來。
“我不在,定下的功課一樣不可落下。”容棋煥抬手拍拍她腦袋,嗓音低醇的吩咐:“把眼淚擦幹,轉過身去。”
談琰音這次再沒有半分拖遝,迅速的擦幹眼淚,止住啜泣,利落的轉身背對他。
容棋煥亦在同一時間轉身,大步走向等待他的桎梏牢籠,不曾回頭。
容棋遠靜靜望著滿臉堅韌與倔強的女孩兒,心中有些微的異樣,風雪無邊,落梅繽紛,這一刻,仿佛都抵不過她長身肅立的風華。
談琰音俯身有些吃力的拿起紫紅古琴,仿佛那是她最後的依賴,緊緊抱在懷中,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屋。
“九霄環佩?”容棋遠望著那張以梧桐為麵,杉木作底,通體髹紫漆的名貴古琴,不禁驚豔的挑眉,駐足梅樹下,緩緩吟念:“靄靄春風細,琅琅環佩音,垂簾新燕語,滄海老龍吟。”
又愣了片刻,才聽他啞然失笑,一邊轉身離去,一邊徐徐笑道:“四弟倒是真疼這丫頭,這般千古名琴,都舍得給她。”
待走出院子,又吩咐手下道:“好生照顧詩華公主,對本王有大用處。”
關於太子毒害柏
妃一案,經皇後及太子妃許知湘母家,多方辛苦籌謀,終究由東宮一個宮人出來頂罪,保住了容棋煥性命,卻因此失去太子之位,被貶至皇陵幽禁。
容棋煥離開那日,談琰音並未去送,一來身為質子公主,難以出宮,二來她知道,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去,如今她要做的,便是乖乖待在這裏,等候五年之約到來。
其實,她並不清楚,五年之後他歸來,能帶給自己什麽,可這世上總有一個人,他的存在便是你希望的所在,無論身處怎樣的絕境,隻要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世界某個角落,曾予你愛與溫暖,也許此刻正念著你,便會生出無限的力量。
太子被廢,談琰音自然也不能再住東宮,原本是要另擇宮殿供她居住,容棋遠卻主動上書,以靖王妃需要陪伴為由,讓她搬去靖王府居住。雖然不合規矩,但柏妃受寵,靖王又是太子最有力的競爭者,加之之前有她跟著太子生活的先例,皇上也便同意了。
“暫且在這裏住下,過些時日,大約便可隨本王回到東宮舊居。”容棋遠命下人站在門外,才理了理袖子推門進去,看著臨窗而立的女子,含笑開口。
談琰音驀然回首,在一片雪白天光的映襯下,嬌嫩的容顏愈發肌膚賽雪,聽了他的話,整張臉凝聚起森森冷光。僅僅一瞬,她卻又笑容可掬的開口:“住在這裏也挺好,多謝王爺掛心。”
容棋遠對於她表情的微妙變化看在眼裏,臉上神色莫測,嘲弄的失笑,隨手從青花瓷瓶裏取出一卷畫,在她麵前鋪展開,淡淡道:“被軟禁在這種地方,你果真以為,五年之後,他能回來麽?”
談琰音低頭看去,隻見畫上,天邊烏雲似海浪滾滾而來,狂風呼嘯,天地間黃沙肆虐,四處寸草不生,一片荒蕪,死氣沉沉的皇陵,仿佛埋葬了整個天上人間,隻餘下地獄般的磨難與絕望。
他,便是要在這裏,渡過五年光陰麽?她相信即便是這樣的環境,也絕不能打敗他,可她害怕,五年後站在麵前的,將是一個閻羅男子,也許會六親不認,也包括她。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驟然襲擊,讓她整個人驚惶無措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