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銅鈴聲聲(起篇終)

忽而有一日,楚玄問道:“溫顏,若有一日我離開了你會如何?”

溫顏頓住,垂眸不語,可就在楚玄因擔心而湊近時她卻突然抬眸笑道:“我必定是要好好活著的啦!後麵的幾十年,我會好好記著你,記著你是如何欺我負我。”將一說完,溫顏便伏進楚玄懷中,一隻手向他脖頸處襲去。

楚玄捉住溫顏不安分的手,烙下一個冰涼的吻,低道:“那就好,那就好……”重複幾遍後,楚玄靠著溫顏閉上了雙眼。

初春的小雨淅淅瀝瀝灑下,卻更像是一場霧,一層輕紗將這墨青色的山間籠罩。溫顏沒有說話,而是將手抽出來將楚玄環抱入懷,她埋頭在他頸間,就這樣靜靜抱著,直到天邊泛黑,夜色侵襲。

在下山照顧後事的那幾日,溫顏顯得很平靜,雖失了笑顏卻也沒有痛聲哭泣,及至最後撐傘站在楚玄的墓前,她道:“遇見你之前我有爹娘的嗬寵,家族的榮耀,我無憂無慮。可是遇見了你,我方知原來我可以不隻是溫家小姐。我溫顏也能有那樣簡單純粹的快樂,雖然有了憂慮卻甘之如飴。楚玄,我答應你好好活下去,那你下輩子陪我做一對山間的農夫農婦可好?”

明月站在溫顏身後稍遠的地方,在她說完的一瞬間,掌中兩個銅鈴間忽有紅色緞帶出現,纏繞著將銅鈴連在一起。而秦時手中魂燈一時青芒大綻,白霧隨之彌漫而起,模糊了視線。

明月秦時和溫顏三人幾乎是同一時刻睜了眼,明月將結了紅色緞帶的銅鈴遞到溫顏手中,道:“溫小姐。”

溫顏接過銅鈴在手,晃了晃,鈴聲清脆悅耳,她唇角牽出笑容,眼淚卻忍不住滴落。就在溫顏的淚落到銅鈴上的那一刹那,秦時手中魂燈的燈芯處迅速結出一朵青色燈花。

前一刻,溫顏還麵帶戚色,後一刻,她忽而平靜下來,自懷中取出銀錠放在了桌上,道:“多謝。”

溫顏離開後,明月一手將銀錠揣進懷中,一手接過秦時遞來的青色

燈花塞進口中,嚼了嚼,她蹙眉道:“好苦。”等到全部咽下,明月左眸中的赤色六芒星方才緩緩隱去,恢複正常。

五日後,鄞州城內有盛大婚典舉行,幾乎轟動了全城。而明月因為在那幻境中經曆了幾番忽冷忽熱,如今正涕泗橫流,嗓子幹疼,也就懶得去關心是哪府的少爺如此豁達,以至不在乎溫顏的這段過往了。溫顏和楚玄成親雖沒幾人知曉,可她當初在十五生辰宴會上的那番話語還是有不少人都聽見了的。

日子還得過,可靠明月這手藝兩人想安穩度日實在是有些難度。明月於是打發秦時到了集市上,等到見那些女人將秦時手中的胭脂瘋搶一空,她心情大好地拍了拍秦時的臉,道:“小模樣還是有點用的嘛!不惱不惱,以後若非到了沒飯吃的地步,我絕不讓你來出賣色相。”

但明月沒想到的是,僅是安穩了一個月,王嬛竟是出現在了相思齋之中。沒了幻境中所見到的雍容端莊,此刻的王嬛更像是氣急敗壞的賭徒,急著想追回自己的賭資。王嬛大步走近,對準明月便揚起巴掌,好在被秦時給攔了下來。

王嬛擰眉怒目,恨聲道:“不是說你能讓顏兒忘了楚玄的麽?為什麽她還會這樣?你若不讓顏兒恢複,這相思齋也別想繼續在鄞州呆著了!”

“不好意思,溫夫人,我隻能讓她忘了對楚玄的感情,卻不能讓她愛上一個陌生人。”明月一翻白眼,揮手打發了秦時送客。

“慢著!為什麽不能?我說能那便是能!好不容易讓她嫁了好人家,我如何能讓她鬱鬱而終?”

明月瞧著王嬛這副模樣,忽然笑了出來,道:“溫夫人,這好人家應該說的是對你好吧?讓人生出情愛的本事我還真沒有。至於想趕我走這事,也得等你有那個心思再來,眼下還是顧好你自己為妥。哦,我還忘了一事,楚玄是被你害死的吧?那你知道楚玄其實還有一個名字麽?他叫洛——言——恪,這名諱你定是不陌生吧?他母親可不就是你們溫府

的麽?”

王嬛瞪大雙眸,滿眼的難以置信,她揮舞雙臂,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四皇子多年前就已經早夭,斷不可能是他楚玄!”

看著王嬛近乎癲狂,明月心情大好地回身走進了相思齋。秦時跟進去前對王嬛淡淡道:“夫人,我想溫小姐的快樂大多是源自於對楚玄的愛,所以在忘了這份感情後,她需要時間去找尋替代……”

其後不久,新嫁未久的溫家小姐病逝,可大街小巷傳出的卻是她鬱鬱而終。當日傍晚,鄞州城有貴客出現。雖然貴客始終不曾正麵出現,可前後護衛的大架勢足以讓眾人猜測不休,遑論護衛隨意亮了一枚令牌就讓鄞州府尹惶惶下跪。但讓百姓不解的是,那貴客在城郊一處小院裏逗留了幾個時辰便又連夜走了。

明月聽到這些消息時,正哢嚓一口咬了果子,還沒來得及吞下便驚詫道:“他竟然還沒死,皇城的藥材就是不一樣啊!以後要是有機會得順一點出來……也不知道楚玄還能活多久,他要死了,王嬛可就慘了。”甫一說完,明月便自顧自地咯咯笑開,吞果子時還險些嗆到。

“殿下,莫急,那溫家小姐的事誰也不願是這樣的結果,您就是心疼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啊!”

一直跟著楚玄的那位嬤嬤遞來一杯熱茶,洛言恪卻是擺擺手,道:“先放著,我今天想早些休息,嬤嬤便退了吧。”

嬤嬤擔憂地看了幾眼,最終歎氣地轉身離開。淒清夜色中,洛言恪忽而咳了起來,一下接一下止也止不住,等到看見素帕上那熟悉的赤紅,他反倒輕輕地笑了出來。習慣性地將素帕藏進袖中,他閉了雙眼躺在榻上,恍惚間卻有清脆銅鈴聲竄入耳中。

再日後,京城有溫家人前來鄞州,等他們離開時,鄞州溫府的兩位主人竟是無聲無息地就被葬了去,整個溫府也付之一炬。這對鄞州來說是個大事,對明月和秦時來說卻是再沒半點關係了,因為發生的某些意外已經讓兩人離開了鄞州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