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所謂初遇

明月微愣,順著楚玄的眸光看過去,見到了坐在岸邊的溫顏。河岸比之剛才所見已被加高,溫顏晃著雙腿,眸光緊鎖船頭的楚玄,明媚笑意一如這陽光一般燦爛熱烈。

燦爛熱烈?明月扯了扯領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氣候的變化。惱火地扯著身上冬衣,她道:“真是見鬼!這種溫度那個楚玄還披狐裘,腦袋被門夾了麽?”

“我想他大概是那次受寒未愈。”

秦時淡淡道,明月脫了冬衣在手,再向楚玄看過去時果真見他掩唇低咳,臉上出現不正常的潮紅。明月微惱道:“瞧他這裝扮也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啊,怎麽還沒治好?之前瞧著也就**歲,這都過去有幾年了。”

“楚玄,楚玄,我喜歡這個名字。你是剛來鄞州的麽?”溫顏問道,可船上的楚玄卻是走進了船艙,且再未現身。

而站在溫顏身後的明月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溫顏她並不知道當初是楚玄救了她。隔了這麽久又在溫顏麵前出現,楚玄他為的是什麽?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明月多想了。楚玄沒有做任何事,或者說針對溫顏的任何事,他隻是安安靜靜地活著,不去招惹任何人。

楚玄住在城郊一個安靜的小院裏,身邊隻有一位阿姆在照顧。溫顏第一次出現在楚玄的院子外時,他的震驚不啻於見了鬼,反倒讓跟在身後的明月有些奇怪了。

“楚玄,你還記得我不?我叫溫顏,九歲了,家在城北,喜歡吃酸甜的東西。我們三天前在洛河見過的呀。”

楚玄在聽見最後一句時終於舒展了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他頷首道:“記得了。不知溫小姐有何事?”

溫顏搖頭:“沒什麽事,我就想來看看你。這都快入夏了你還裹著狐裘,不熱麽?”

“楚玄身子比較寒涼,即使是盛夏也穿得比旁人多。”楚玄的錯愕一閃而過,而後依舊好脾氣地應答溫顏的每一次提問。

不遠處的明月在一連聽了溫顏好幾個問題後,頗有些哭笑不得地對秦時道:“這丫頭是調查楚玄的家底麽?挖這麽詳細。”

然楚玄的身子當真是弱,這樣在門口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臉色就不比剛才,額上也有虛汗沁出。他掩唇低咳,對溫顏道:“抱歉,若是溫小姐沒有重要的事,楚玄想回去稍事休息。”

“啊?”溫顏終是注意到了楚玄的異狀,忙搖頭擺手道:“沒,沒什麽重要的……”

楚玄頷首,當即便回身向院內走去。溫顏本想跟進去,院門卻被楚玄砰得合上。溫顏扁扁嘴,抬頭瞧了一眼天色,忽而臉色大變,忙提裙向城內跑去,終於在暮色四合之前,氣喘籲籲地趕回了溫府。像是知道會有人前來查房,溫顏先用冷水洗了臉,後又換了衣服,平緩了呼吸後方拿起一本書攤開在雙膝。不一會兒,王嬛便帶著一群仆從走了進來。

溫顏擱下書,規規矩矩地給王嬛行了一禮,道:“女兒見過娘親。”

王嬛將溫顏上下打量,片刻後道:“隨娘去用晚膳吧。娘給你找了位學琴的師父,從明天起你便跟著師父學琴。”

溫顏老實點頭。可等到真見了那位師父,她卻同對方談起了條件。溫顏極有天分,對方給安排的一天的內容她一個時辰就能學會。而一旦完成,她便又跑出去找楚玄了。溫顏並不在乎楚玄的態度,似乎對她來說隻要能看見他就會很開心。他若準備撫琴,她便搶著去調音,他若想作畫,她便去研墨。

楚玄不拒絕,卻也從不曾主動接受溫顏的好意。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識,轉眼已四年過去,溫顏從一個青澀的小丫頭蛻變成豆蔻年華的娉婷少女,楚玄也成長為挺拔少年。不變的是她依然粘他,而他依舊病弱,常年用藥。

明月蹲在楚玄的房頂,看著院中的兩人,涼涼問道:“你說,溫顏碰見楚玄時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她怎麽就那麽離不了他?一年時間裏差不多快有一半都賴在他身邊,這樣王嬛不知道才怪。”

“或許,溫小姐隻是羨慕楚玄有這樣自由的生活。而且在鄞州,也隻有楚玄不將她看做溫府的明珠。”

明月一愣,隨著兩人的相處,最初笨重的銅塊已變成輕了不少的銅球。明月將它放在手中掂了掂,道:“沒想到秦時你還有一眼看穿真相的時候。就王嬛那個管教法子,溫顏竟然還能這麽活潑,這當真是個奇跡。”說著,明月又搖起頭來,“不對,最近這幾天,溫顏也隻有在楚玄這兒才放得比較開了。”

讓明月沒想到的是,這次在溫顏離開後,王嬛竟再一次出現在了楚玄的麵前,與她同來的小廝則抬上一楠木箱子。王嬛抬手,小廝即將箱子打

開,裏麵竟是滿滿的璀璨珠寶。仍站在屋頂的明月險些被這些金銀珠寶給閃瞎了眼,扶了秦時才站穩。

“當真不愧是溫家,這財力,嘖嘖,真沒話說。”明月低聲感歎,她和秦時在這滄瀾幻境中雖是個外人,可若靠得很近或是動靜大了,裏麵的人還是會感覺到他們的存在。而若除了委托者和其相思者之外的人有了關於他們的記憶,則會讓現世出現某種程度的混亂,這是明月需避免的。

明月惦著手中的銅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箱中珠寶。

而王嬛看著楚玄,冷聲道:“小子,我知你就是當年那孩子,也知顏兒一直偷偷摸摸地來見你。那樣冷的河水竟也讓你苟活了下來,當真命大。我不管你是為了何種目的接近顏兒,這些錢財也夠打發你了。”

楚玄身後嬤嬤想要出聲,卻被他抬手阻止。楚玄抬眸看向妝容精致的王嬛,笑道:“最貴莫過天家女,最嬌莫過世外客,不知她溫顏是占了這兩樣中的哪一樣,能讓在下如此鍥而不舍恬不知恥地追逐?夫人,楚玄不缺財。”

王嬛僅是有片刻的擰眉,而後緊繃的容顏舒展開來,她笑道:“你楚玄的確不缺財,缺的是身份。若你身世清白,我也不會如此反對了。我家老爺查了你幾年都沒查出半點來,我如何放心顏兒同你在一起?”

楚玄撫琴的手一頓,琴音再起時道:“既是如此,便勞煩夫人守好溫顏,楚玄也樂得清淨。”

王嬛甩袖離開,那箱珠寶卻是被留在了院中。

“殿下,您又何須如此委屈自己?陛下同娘娘是為了殿下的安全才讓您暫時屈居在此,隻待朝中一穩便會接您回宮。屆時殿下你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何必現在同這溫顏糾纏,倒讓王嬛這個jian婢逞口舌之威。若是讓娘娘知道您在這兒的遭際,鄞州溫府是斷然不會再留存的。”

“嬤嬤,不要再說了。爹娘的用心,我懂。但我現在是楚玄而非洛言恪,所以這話日後休要再提,我在這兒的狀況你亦不許向他二人提及。至於溫顏,她不過是和我一樣的人罷了。”

聽到這裏,明月瞪大了雙眸,手中銅球也哢嚓一聲現出裂縫。洛言恪……明月沒想到這個病弱的少年楚玄竟是當年“早夭”的四皇子!如此一來,那王嬛夫婦查不到丁點兒倒也是情有可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