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活著的殘忍

龍茹淩抬起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撲了上去，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語無倫次的說道：“是你，你回來了，你沒有不要我？”

凖默嘴角抿著淺淺的笑容，伸出手摸著她的頭。在剛才頭上的珠花和發髻早就甩掉了，發髻也散了下來，兩條大辮子倒是讓她水靈了幾分。

“我是想走的，可是終究是不舍得你啊。”

不是什麽都可以用來玩，特別是感情，沒有人賭得起，說自己一定不會陷進去。

最初的凖默，叫阿史那雍虞閭，是沙缽略可汗的第四個兒子，凖默不過是他的假名而已。

頂頭上的三哥哥哥對漢人的女子都不屑，認為這樣纖弱的女子，隻能是一種拖累。而且就算停戰了，突厥和大周朝之間，依舊是仇敵，那些死去的人，流過的血，永遠都不會忘記。

弟弟們還小，不到娶親的年紀，隻有他尚且沒有正妃，隻有三名側妃罷了，別無他選。

一如當時的龍茹淩，望眼過去，除了她之外，待嫁閨中的都是宗親的女兒。皇上認為用宗親之女代替，實在是不夠誠意，於是她變成了不二人選。

因此，凖默想要去看看，他未來的王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便化身成為一個來往於南庭和洛陽之間的商人，想要打聽一下。結果，隻要是說出十四公主，在洛陽王城，誰不知道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放出話說，非大周戰神百裏昭不嫁，也不許百裏昭娶任何人。

這樣的公主，配做他的王妃麽？

後來潛入隊伍中，出奇的順利，而後的任何事情，都照著他的想法發展。既然這場婚約是兩國提出來的，那麽他自然不能拿自己的國家做賭注，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八個月之內，讓百裏昭愛上龍茹淩，帶她遠走高飛。

那麽，大周朝就沒有攻打的借口，他們突厥還可以用這件事要挾開戰，割城池，或者是進貢歲了糧。

都別說誰狠心，誰算計誰。敢算計感情的人，到最後，都會把自己給算計到裏麵去。

“真的？”

龍茹淩抬起頭，皺著眉頭，眯著眼睛不滿的看著他，就算這是一句笑話，也不行。

“好了，我去生火。”

凖默笑得很開心的時候，

就會眯著眼睛，有淡淡的笑紋。他從懷裏把火折子拿出來，然後先點燃在洞口處拔來的枯樹藤，再引燃幹柴，堆成一個小篝火的樣子。

由於山洞內的通風很好，就算是生了大火，隻會覺得暖烘烘的，而不會用光了氧氣。

“你怎麽什麽都有的？”

龍茹淩解了鬥篷放在一邊，好在現在已經不再是嬌滴滴的公主，很多事情也可以親自動手，比如添柴火這等簡單的動作。

“一種習慣罷了，就算南庭很繁榮，但是很多地方，依舊是牧羊。”

凖默不打算多說，反正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得。而且，日後龍茹淩會是自己的王妃，享盡榮華富貴，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

“把匕首給我，然後背過身去。”

他也解下鬥篷，還有貂皮皮襖，整個人就顯得輕鬆下來。

龍茹淩把匕首遞給他，好奇為什麽要自己背過身去，於是不肯，硬是要把頭湊過去看個究竟。

在一個小布包裏，她看到兩隻大肥兔子，還有四隻已經斷奶了的小兔子。

“你想殺了它們，我不許。”

龍茹淩尖叫起來，伸手就要抱過去，但是凖默用胳膊擋住了她，說道：“別鬧了，我們在雪地裏走了半天，早就沒有力氣，這場暴風雪不知道要下多久，今晚我們隻能在山洞裏過，要是不吃東西，根本熬不過第二天。”

他也許可以，但是龍茹淩根本熬不了，她長這麽大，除了被九公主等人陷害，跪佛樓那幾天挨餓以外，每日溫飽如常。

“它們是活的。”

龍茹淩才不管，這個男人，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你要是敢殺了它們，你就是凶手，儈子手，惡魔！”

六隻大肥灰兔子在布袋子裏撲騰撲騰的，隻要龍茹淩的手一抖，隨時都有可能逃走。要是逃走了，凖默可沒有把握還能那麽好運氣的找到下一窩兔子。

“你要留著也行，那就把你的馬殺了吧，反正我今晚一定要吃東西。”

凖默可不像百裏昭，他會對龍茹淩的刁蠻任性退步，然後想辦法妥協。但是凖默卻不會那樣做，隻要是他認為這樣的事情是對的，就一定要做到。

“你自己選一

個吧。”

凖默看著她，一邊的火光映襯著他的側臉，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子，刀削般完美的臉龐，可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鐵石心腸。

龍茹淩死死的抱著兔子，其實她現在的力氣，還沒有這幾隻兔子那麽大，自從早上吃了一點東西，中午吃了一點東西，就去找百裏昭，折騰到現在，她還能坐著和凖默說話，已經是極限了。

“你的衣裳內有那麽多東西，能變出一個包子麽？”

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凖默，在她的眼裏，凖默就是無所不能的人，他肯定是耍著自己是玩，在下一刻，就會變出好多香料，還有酒，然後還有山雞。

凖默歎了一口氣，不和她再討價還價，直接伸手到她的麵前說道：“給我。”

一陣沉默的僵持，最終在龍茹淩五髒廟的抗議聲下妥協，她嘟著嘴，幾乎是含淚把布袋遞給他。人在這個世上，總是要犧牲別的東西，才能活下去。

她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好一會兒後，凖默走了出去，又走回來，把布包遞給她，不是空的，裏麵還在撲騰。

但是，隻剩下四隻小灰兔，剛剛斷奶的四隻小灰兔，鬧的歡騰。她的眼淚就砸吧砸吧的掉了下來，砸在灰兔子的身上。

活著的殘忍，她這才體會到。

凖默倒是麻利的剝了皮，掏了內髒，用雪洗幹淨以後，架在篝火上烤著。皇儲之爭，比這個殘忍許多，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很香呢，是不是？”

凖默看著她說道，但是龍茹淩別過頭去，不看他，抱著一包兔子在那裏也不知道想著什麽。

“你如果不要的話，我自己吃了，我一個人能吃掉兩隻。要是今晚你餓了的話，我就沒辦法，隻能把剩餘的……”

“夠了。”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有一些話凖默沒有說出口，但是龍茹淩卻隱約明白了一點。

又是默默無語一小段時間過後，龍茹淩一臉苦瓜樣的看著凖默說道：“能加點鹽麽，還有孜然粉。”

這烤兔肉聞起來可香了，但是吃起來卻沒有一點鹹味，要她怎麽下咽呢？

凖默又是一挑眉毛，她還真的把他當成萬能的阿拉神了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