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梅子酒
小蝶的事情不脛而走，很快全府上下的下人對月湄雖然心有不喜，但也變得格外尊敬起來，生怕觸怒到半分。畢竟就連小蝶這種常年跟在少爺身旁的人都因此受責罰，他們斷然是沒有去招惹對方的膽子的。
“少爺對姐姐是真好。”輕容正在將寧辰風命人新裁剪好送來的衣服一件件疊起，收好，一麵忍不住地對著月湄感歎道。
雖然住在西廂房，但是自從月湄來了之後，寧辰風就不斷地將各種新鮮玩意，以及月湄喜歡的東西搬過來，雖然隻有月湄和輕容兩人，倒也因為物件太多而顯得熱鬧些了。而寧辰風和弄玉也是每日上門，她雖然是一個小丫頭，也看得出月湄在寧辰風心中的分量。
“他自然要對我好。”月湄垂下眼眸，因此輕容隻聽到她慣常囂張的語氣，卻沒有看到她眼眸中突然密密滋生的黯淡。
“不過這日子好無聊啊。”月湄又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借此將自己剛剛浮上心頭的那點愁緒趕跑，“現在就連吵架都沒有對手了，真是懷念凝翠樓的日子啊，也不知道媽媽現在怎麽樣了。”
輕容對若枚隻有懼意，即使聽到月湄這般熟稔地提起，也還是無端地覺得脊背發冷，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這話可莫讓辰風聽了去，否則又以為是誰欺辱了你，到時候就又不知道哪個丫鬟遭殃了？”門被推開，弄玉一麵開著玩笑一麵走了進來。
輕容忙起身問好，然後去準備茶水。
“這件事倒是被你抓著不放了？”月湄巧笑如花，還好弄玉每日都來陪陪自己，否則她自己肯定要發黴了，因此調笑道，“莫不是你鍾情於那小丫鬟？”
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倒打一耙，弄玉臉上頓時一僵，這小人的品xing即使懷了孕也不見有半分轉變。故意沉了臉說：“小心讓肚子裏的孩子聽到，哪有你這樣當媽的，沒有個正經的樣子？”
“這有什麽，我剛剛懷著他的時候還在凝翠樓呢，迎來送往，好不熱鬧。”月湄看似不在意地說著，手卻不由得覆蓋上自己的小腹，溫柔地拍了拍，似乎在安撫。
這樣的小細節沒有逃過弄玉的眼睛，終究是快要做母親的人了。他其實一直都有所擔心，月湄恐怕並不是真的想生下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從現在的角度來看，隻會帶給她更多的麻煩。除非她嫁入寧府。
但是一晃已經過去一月有餘的時間，她沒有一次提過要舍棄這個孩子，弄玉才真的是放了心，她是認真地想要生下這個孩子。這和凝翠樓中冷眼旁觀世界的月湄不同，少了許妖媚，卻多了些柔情。
“手腕給我。”弄玉也不多說，手指搭上月湄潔白的手腕，靜靜地感受著。孩子還不足三月，胎像十分重要，加之對方又是月湄，他自然事事留心。雖然每次都會和寧辰風抱怨，自己堂堂的妙手神醫，竟然就變成了一個安胎大夫。
過了一會兒，弄玉替月湄蓋好衣袖，笑著說：“胎像安好，最近嘔吐的現象可緩解了些？”
“吃了你那些不知道是什麽的藥，倒好了許多了。”
弄玉再次哭笑，什麽叫不知道是什麽的藥，那可是費盡自己的心血才采集到的。不過，他還是擔憂地看了月湄一眼，孩子已經快到三月，她的小腹也開始微微隆起，月湄最近已經不再穿著那種可以將她的細腰完美勾勒出來的裙子，而改穿一些寬大的裙子。
她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那是懷孕的初期反應。
一般在懷孕初期的時候都會感覺到想要嘔吐，頭暈，無力，但是隨著時間的加深，這種反應會慢慢變輕，但是月湄不同，她的反應尤為強烈。
但是她卻又要一直壓抑著，總要在各種各樣的人麵前表現出來張牙舞爪的樣子，一絲柔弱也不肯有。即使在輕容麵前也是，端過來的吃的，都忍著吐意故意狼吞虎咽地吃掉。
隻有隻剩下他和寧辰風陪在她身旁的時候，她才會表現出來那些難受來，吐得昏天地暗，之前強迫自己裝作無事人一樣的東西全都被吐出來，臉色慘白，害的他和寧辰風擔心不已。
再加上最近原本就是多事之秋，他們的買賣和貨物就好像被誰專門盯上了一般，屢屢出現問題，雖然都算不得大事，但是卻也隻能按兵不動。這樣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著實不好受，因此寧辰風也就變得忙碌起來，親自去查問題出在了哪裏，卻一直沒有結果。
月湄雖然懷著孕，卻還是要憂心這件事情，弄玉有時候突然進來，就看到她急急地將一本賬本藏在身後。他和寧辰風沒收了她所有的賬本，她卻硬是憑著記憶還原出來，這樣反而更累，索性他們也由著她。
“那藥既然有效，你要堅持吃，也有安胎的效果。我之後讓輕容每日都熬一付給你。”
“很苦。”月湄吐吐舌頭，做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良藥苦口，況且辰風不是給你準備了特別多的蜜餞嗎？”弄玉哭笑不得，這麽大的人，天大的事情都能扛下來，竟然怕苦。
月湄卻隻是將自己的身體蜷了蜷，往床的裏麵挪了挪，別扭地說：“我想喝梅子酒。”
月湄清楚，弄玉和寧辰風之間，弄玉的耳根子要軟些，也最受不得自己軟磨硬泡，雖然自己是真的難受，但是麵對著弄玉，也多了些誇張的成分。
“不行。”卻是寧辰風推門大踏步進來，眼見著喝酒無望，月湄的眼神瞬間變成了真的可憐。這兩個人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不敲門的壞習慣，以後得想辦法讓他們改改。
寧辰風剛從外麵回來，仍舊帶有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臉色略顯疲憊，可以看出來這一次他走了很遠，也同樣可以看出來，應該還是沒有什麽大的收獲。
他快步走到月湄的床邊，語氣仍舊是故意放狠了的：“懷孕期間，你就死了喝酒的心。”
月湄隻好抬頭，用盈滿了淚水的雙眼楚楚可憐地望著弄玉，後者歎了口氣，緩緩說：“梅子酒，倒也是不礙事的。她現在反應這麽大，也許喝了反而會好些。”
“弄玉，你是大夫，可不要和她合起夥來騙我。”寧辰風轉頭認真地看向弄玉。
“你也說了我是大夫了，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有了這句敘述一般的保證，寧辰風終於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弄玉隻是這樣淺淺地打量著，就覺得這一次他們真的是遇上了敵手了。雖然說目前他們的大部分損失都是幾個人計劃好的，並且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但是如此精準，又咬得這麽緊，他們幾次都下了餌，但是對方卻根本不上鉤。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露出一點尾巴，雖然寧辰風放在外麵的人都是十分放心也能力卓絕的，但是他還是親自出馬。
而且，慣常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他竟然有這樣謹慎的表情，已經不單單
是因為月湄肚子中的孩子了。弄玉一時覺得，自己就連安慰也是無從提起的。
“既然這樣，湄兒想要的話，辰風就為你尋來可好？”隻是片刻，他再次換上了那副慣常的樣子，嘴角彎起弧度，談笑風生，又帶點戲謔。
月湄卻是眼波流轉，更顯嬌媚動人，軟軟的腰肢一靠就落入到寧辰風的懷中，聲音更是故意帶了些若有若無的誘惑：“辰風這樣說，那湄兒可以盡管開口要了？”
寧辰風嘴角的弧度更長更彎了，這湄兒還當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要宰自己的機會呢。單單看這副故意做出來的姿態，就知道這一次開口肯定不小。不過這江浙之地，再貴的酒他寧辰風還是尋得來的。
更何況千金一擲為紅顏，這才配的上他寧辰風不是？
“自然，湄兒要的辰風自會應允。”寧辰風笑嗬嗬地應道。
卻沒有注意到月湄眼中狡黠的笑容，她慢慢地攀上寧辰風的胳膊，將頭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朱唇輕啟，聲音格外輕柔，就好像在哄著一個孩子一般：“那湄兒要可卿姐姐釀的梅子酒。”
話音剛落，果然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幾不可查的一動，她的笑就更加猖狂了，語氣裏是故意的哀求：“隻要一壇便可，好不好麽？”
雖然懷胎幾月，但是月湄眼角眉梢的風情卻絲毫未減，甚至比起在凝翠樓的時候更勝幾分。這樣的軟香在懷，這樣的溫言相求，怕是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擋不住。
但是寧辰風卻微微地推開一點月湄，臉上帶著些猶疑地說：“湄兒，你知道的，我對不起可卿，迎你入府的事情她也多有委屈。父母眼下雖然不說，但若是可卿受了委屈，也是不好交代的。”又溫柔地攬過對方，“再者，這江浙之地，善於釀梅子酒的人無數，好酒更是數不勝數，除了她這裏，再好再貴的我也為你尋來。”
“湄兒莫不是出不起錢麽？”月湄也不去評論他所說的種種，隻是淡淡地問道。
弄玉微微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這還的確是他們過去談話的時候沒有涉及到的領域。但是不管是他還是寧辰風都非常清楚，月湄本人，是非常有錢的。
雖然自古以來青樓中的女子不管多麽得寵自己能夠拿到的那點銀子總是不夠贖身，所以才日日期盼著能夠遇到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也有許多人鬱鬱寡歡而終。但月湄顯然不在其行列之中，也許多少有些若枚放縱的成分在，再加上，單單過去一些恩客隨手給的金銀首飾價錢就遠遠不是一個小數目。
而且，月湄還有自己的副業。
肯定是比不上寧家的大富大貴，但是尋常人家也是無法與月湄相比的，一壇梅子酒，在這江浙之地，還當真沒有她買不起的。
“月湄果然想要？”寧辰風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始終心有顧忌月湄的心情，月湄懷孕的過程十分辛苦他比任何人的清楚。而更為重要的是，他欠這個女子的，這樣的討還方式，完全談不到過分。
知道對方多少被自己說服了，月湄再次斂藏起剛剛一瞬間的強勢，重新柔柔地靠在對方懷裏：“自然，湄兒說了想要便是想要了。雖然隻看到過一次，但是可卿姐姐那裏梅子酒的香味可是非同一般的，辰風若是嚐了，便知道湄兒為何朝思暮想了。”
“好，湄兒想要的我自會給。”寧辰風將月湄好好地安置在床邊坐下，低下頭，柔情萬分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