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膽寒

那種冷,居然讓她從心底裏覺得膽寒。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她弄不明白,她將眼眸轉向了孫輔全與索額圖,他們一左一右站在皇帝禦座旁邊,兩人卻是垂眸低首,不與她的視線相碰。

有腳步聲起,小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安家嬤嬤帶到。”

衛玨微轉了臉望過去,卻是兩張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生麵孔,約三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她心裏邊雖是忐忑,但也沒幾分害怕,這是她不認識的人,在皇帝麵前,總不能將白的說成黑的。

隻是她不明白,為何是安家家奴?安佳怡府上之人麽?

為何將這些無足輕重的人帶到了大殿之上?尚且讓皇帝親自接見?

這是何等重大的事兒,才讓皇帝視規矩如無物,破格如此?

衛玨不由心緒如麻一般地繁亂,腳底下的金磚也仿佛變成了凍石一般,涼氣從腳底直直地透入。

此時,那兩位嬤嬤已上前行禮,趴伏於磚麵之上,“皇上萬福,玨主子萬福,各位大人萬福。”

這兩婦人顯見著沒見過什麽世麵,嘴裏邊不停地道著萬福,身子趴在磚麵上索索發抖。

皇帝道:“平身吧。”

那兩婦人卻是腿腳直發軟,怎麽也站不起身來,孫輔全便一揮手,兩位小太監從側邊上前,扶起了兩人。

孫輔全道:“且報上名來,在安府居何值?”

兩婦人道:“奴婢阿柯,奴婢阿妙,是安府別院居雲山莊管事。”

衛玨注意到,這阿柯,阿妙兩人雖是垂了眼眸,卻偷偷地向她打量,神色似有異樣,一顆心更加地忐忑起來。

孫輔全道:“我且問你們,庚子年戊辰月你們在居雲山莊為管事,發生過何事?”

阿柯顯見著能言善辨一些,上前道:“稟公公,奴婢記得,那是戊辰月的晚間,因前些日子下了好幾場雨,天氣難得的晴朗,奴婢們替安家看守別莊,別

莊平日裏沒什麽人來往的,因此,奴婢偶爾會貪兩杯,因怕人看見,和人調了班,隻在別院後門外守著……”

阿柯一邊說著,一邊拿眼角閃閃爍爍地朝衛玨掃了過去,衛玨感覺到那目光,如夏天柳樹上跌到衣領子裏的毛毛蟲,毒毛沾在了肌膚之上,卻讓人渾身發癢。

隻聽孫輔全道:“接著往下說。”

阿柯收回了目光,“奴婢獨個兒一個人守著後門,就著碟子裏的花生把一小瓶酒喝完了,便聽見了後門被打開的聲音,奴婢吃了一驚,忙把酒藏起,上前招呼,卻見是老爺,嚇了一跳,心想奴婢滿身酒氣,怕是少不了一頓責罵了,可老爺卻沒有顧及奴婢,揮手叫奴婢退下,隻轉過身去,將另兩人人扶了進門來……”阿柯又將視線轉向了衛玨,似是極為害怕,收回視線,“奴婢雖是小醉,但依舊看得清楚,那兩人全都穿著披風,把頭臉皆都蒙住,一個身材清瘦修長,一個卻嬌小玲瓏。”

孫輔全拉長了聲音道:“你可看清楚那兩人是誰?”

阿柯吞吞吐吐:“當時是夜晚時分,奴婢著實不是看得很清楚……”

孫輔全冷笑,“既已入到宮中,到了皇上麵前,便不能有半點隱瞞,如若不然,可是連累家人之罪。”

阿柯腿一軟,便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不敢亂說,奴婢索知那人名聲,絕不可能出現在別莊裏邊,而且,而且……”

孫輔全尖聲打斷了她的吞吐,道:“要再送進慎刑司打板子才說麽?”

阿柯涕淚交加,“不,奴婢不敢妄加惴測,實則因為那人在京師一向名聲清貴,絕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孫輔全語氣森冷,“何等事?”

“那身材嬌小之人,進門之時,沒能走得穩當,把披風跌開,奴婢便看得清楚,那是名女子,小腹微微凸起,竟象是身懷有孕,原本奴婢也沒放在心上,可老爺卻將奴婢喚去,嚴加訓戒,讓奴婢守口如瓶,奴婢這才注

意了起來,老爺可能以為奴婢既已知曉了,索性叫奴婢去伺侯那兩人的茶水,奴婢伺侯了他們好幾日,才漸漸弄懂他們的身份,更不敢多嘴。”

孫輔全冷冷道:“那女子是誰,可在這堂上?”

阿柯閃爍著抬起眼來,直朝衛玨望了過去,手指顫顫抬起,“就是這位貴人。”

衛玨如遭雷擊一般,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不敢置信地望定了她,大腦一片空白。

許是衛玨的眼神太過可怕,那阿柯朝了她一眼,又避開眼去,嘴裏邊卻堅持,“不錯,就是這位貴人。”

殿裏的燈光照射下來,將皇帝的臉色照得更為清冷,再著可怕的青白,他眼神一眨不眨地望定了衛玨,眼眸如冰石一般,衛玨偶抬眼眸,隻覺他眼神冰刀般地射下,竟讓她牙關都在發緊。

孫輔全道:“這倒是奇聞了,居然有這等奇事,簡直匪夷所思,你當宮裏的驗身嬤嬤都是吃閑飯的麽?連這等事都驗不清楚?”

阿柯身子抖得如落葉一般,“奴婢也不清楚,興許是麵容相似,卻不是同一個人?”

孫輔全慢吞吞地道:“這倒也有可能,咱們可不能冤枉了好人,玨主子,你說,是不是?”

衛玨隻覺心口一陣陣發緊,心髒仿佛要從心廓裏跳了出來,無邊的羞辱之感鋪天蓋地而來,麵前金碧輝煌的宮殿,似在搖晃,她想了千萬種困局困境,卻從沒想過,自己會處於這般的境地。

她張惶地抬眼,朝禦座之上的皇帝望了去,隻覺那披錦穿玉的身影冷得似凍到極點的冰雕。

她苦笑:“孫公公,你也相信她所說之言麽?我如果不是清白之身,又怎麽會罰入幸者庫為奴?早被發配邊疆充為軍奴了,難道說初為宮女之時,那些驗身嬤嬤都瞎了眼不成?”

孫輔全聲線悠柔,“玨主子,奴才也覺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是奴才這麽多年當差從未遇到過的,因此,不得不轍查清楚,隻能得罪玨主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