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毛子那砍腦殼的

湖平似鏡,歌聲如漿,深秋的陽光照著平靜的湖麵,激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搖晃著不斷向湖邊,山野擴散,好一陣子過去了,二喜那邊沒有反映,陳大芳又嗡著鼻子扯開了閑談。

“你們知道不?毛子有消息回來了,說那家夥在外麵把事情整大了。”

“毛子那砍腦殼的如果死在外麵才好呢,他做的那些事情太缺德了。”一說到毛子不知包鶯蒂哪來的這股無名之氣。

“你們說的是哪個毛子哦,我怎麽沒有見過呢?”蠻疙瘩旁邊的是楊秀芝。

“還是我結婚時見過的,後來聽說去了外地,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聽說他在外麵當起了老板,身邊還請了個秘書呢。”陳大芳繼續用她那宏亮的嗡鼻音說道。

“那家夥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就跑了,這又在外麵請個秘書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麵,他二天回來怎麽對得起他那沒見過麵的兒子哦。”包鶯蒂繼續憤憤的說道,把手裏的衣服搓得白泡亂泛。

“他知道他已經有兒子了不?”秀芝在問。

“知道個屁,是我們這裏有人看見他在廣東中山的街上提了皮包在前麵走,後麵跟了個花枝招展的小姐,說那小姐屁股象籮兜,腰杆象楊柳,嘴抹的象雞屁股,走起路來一閃一閃的。但他沒有看見我們這裏的人。”陳大芳似乎受到包鶯蒂情緒的感染,說話的語氣裏也多了幾份憤概。

“可苦了他家娘老子,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把孩子給他帶那麽大。”楊秀芝感慨道。

“唉,要我說啊,這是他們兩爺子的報應。”

就在這時,從張家老院裏傳來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接著有人在院壩邊點起了火。

“你們聽,你們聽,可能是張福國死了,他的房子外邊烏煙大筻的,一定是在燒墊鋪草。”陳大芳驚詫的站了起來。

“哪個張福國哦?是不是那個五保戶啊。”蠻疙瘩問包鶯蒂。

“是的,就是那個五保戶。

聽說還當過兵,過過江,抗過美呢。”陳大芳如數家珍,令其他幾個在一旁都豎起了耳朵。

“我說你兩個也真是的,這張福國說起來還和你們張家是一個本家呢,想當年他在朝鮮戰場上是何等的威風啊……、”陳大芳把屁股一抬坐到了她們對麵的一個小石頭上。

“這張福國啊的確是有些來頭。在成都讀過國民黨的陸軍學校,在鄧錫侯的部隊裏當過見習連長,後來又投誠到了人民的軍隊裏。解放那陣回來娶了個漂亮的老婆,沒呆上三天,就被部隊的一紙電報喊了回去。再回來時候就是一個瘋瘋癜癜的瘋子了。”

“那是為啥啊?”

“他去了朝鮮打仗去了,聽說他是被敵人的子彈打中了腦袋以後才瘋的。”

“他老婆呢。”

“他那樣子還有個老婆啊,早就跑了,走時還走了已經幾歲的女兒呢。”

“這兩年怎麽沒有看見他啊,大芳嬸。”楊秀芝不解的問道。

“你結婚時還回來過,但後來不知道又去了哪裏?直到上個月張治才才帶著幾個人從外地把他領回來,回來的人說是那裏的警察從他身上的軍功證上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的。”陳大芳的嗡聲嗡氣在這秋日的微風中嗡嗡飄散,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矜持不已,很久:

“說明他的病恢複了些。”包鶯蒂插了一句。

“是這樣的,特別是他把他的那些立功的證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珍貴。在文革時,那些造反派的人說他那些證件是假的,喊他拿出來看看,他都沒有拿出來過。隻是在路線教育時他才拿出來亮了下,當時有人看見他用針逢在褲腰上。”

“這說明他心裏有時是很清醒的。”楊秀芝站起身來,看了一陣湖麵清澈的水波後,又側頭向二喜放羊的地方看去。

“你們看湖麵上的野鴨多麽悠閑啊,多自由啊,想遊則遊,想叫則叫,全然沒有煩惱和憂愁,更不知道生和死。”

“嘿嘿,秀芝真會說話。”陳大芳迷

惘的看著楊秀芝,對她的話似懂非懂。

張福國即是人民的功臣,又是張家這個大家族的一員,雖然由於特殊情況在一段時間裏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他平常的起居飲食,冬暖夏涼也很少有人問津,說實在的也無法過問。生者如草介,輕如鴻毛,逝者如斯夫,之所謂蓋棺定論,他一死,那重如泰山的一麵就豁然的凸現出來。因此,他的死就理所當然的成了興澤湖沿岸的一件大事。無論從家庭的角度,還是從政府的角度出發,無論他生前怎麽邋遢,都必須風風光光的出殯,不但村上全體幹部要出動,就連鎮政府的烏鎮長也親臨現場。

“張村長啊,這個張福國同誌是人民的功臣,他曾經為祖國做出過特別的貢獻。他的死不但是國家的損失,也是我們家鄉的損失。他的英雄事跡是我們永遠的精神財富。有了這種精神,我們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有了這種精神,就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有了這種精神,我們的改革開放就一定會取得成功,他的事跡驚天地,泣鬼神,他的英明傳鄉裏。他的光輝照千秋,並將繼續激勵家鄉人民不斷開拓進取。”

烏鎮長從政治的高度對張福國的死給予了高度評價。使治喪委員會的每個成員都點頭稱是。

“烏鎮長,為了表示對英雄的敬仰,教育生者,發揚他的這種崇高的精神和品質,我們治喪委員會下麵組織了爆破隊,鑼鼓隊,運棺隊,送葬隊,哭喪隊和後勤服務隊……、”

“別忙,別忙,你這個哭喪隊是怎麽回事呀?”還沒有等治喪委員會常務副主任張治才把工作匯報完,作為治喪委員會主任的烏鎮長便打斷了他的話。

“鎮長啊,你不知道,這張福國與我一房,說起來還是我的高輩子,他的女兒至今沒有聯係上,我們不能這樣讓他孤孤單單的離開這個世界啊,他雖然沒有親人在場,我們就給他當回兒女吧。”

你這個想法不錯,興澤湖的人民沒有選錯你,好吧,就這樣實行。”烏鎮長把大手一揮,威風八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