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個閹豬匠有什麽可神氣的

“乾貴叔,你看,迎親的就要過興澤湖了,不出一個小時就到了。”耐門指著對岸的楦子山,眾親戚都站到院子邊朝那裏張望。

“聽說沒有,那楊秀芝長得乖慘了,就連走路都是一擺一擺的。

“那不是個跛子嗎?“

“你曉得個錘子,人家那個一擺一擺的是說她的腰身好,走起路來就象風擺柳一樣。”

“哦,你不把話說明白。”

聽著旁人對自己兒媳的譽美,張乾貴心裏樂滋滋的。

最高興的還是孩子們,他們你來我去,穿梭在人群中,有的幹脆跑到半路去看希奇。

“你們看,你們看,送親的怎麽不動呢,而且都在往中間聚集。莫非出什麽事不成?”這時在觀望的人群中有人驚詫詫的大叫起來:

“嗨,那轎子怎麽不走正道去走岔路呢?真是奇怪了哈。”

“難道會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這豬瘟。”聽著別人的議論,張乾貴拿著煙袋,把雙手背在後背,焦急的來回走著,

“張治恭,張治恭……、、、、”走著走著他就扯開嗓子心急火燎的喊起來。

“爹在喊你呢。”應答的是張乾貴的大兒子張治才,今天他是管家,負責收禮和廚房的事情。

“我把這個弄好了就去。”張治恭正在堂屋裏帖一副對子,說話間,他老子張乾貴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你這個豬瘟,等你把事情做完黃花菜都涼了。”張乾貴拿起旱煙袋就在張治恭的身上抽打起來。

“乾貴叔,乾貴叔,這可使不得啊,今天是孩子的大喜日子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就是了。”看見張乾貴動了火氣,在場的人趕忙過來勸阻。

“什麽大喜哦,隻怕現在是別人家的媳婦咯。”

“那怎麽可能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我、我急個毬哦。”

“啊,還有這事情,你們咋不早給我說啊。”

聽見媳婦在半路跑了,張治恭一個耿扶梯就從梯子上滑了下來。

媳婦當然是跑不了的,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就在楊秀芝仔細打量前麵這個二喜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這個叫二喜的,走著走著,身子一歪,一頭載在地上泛起了白漠。

由於慣性,楊秀芝在轎子偏離了重心的那一刻一下從裏麵跌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個撲爬,旁邊的伴娘是他她表姐,手急眼快,一把又把她扶了起來。

“這二喜走路不看腳下,把新娘子摔傷了,看你怎麽向人家交代。”

見楊秀芝從轎子裏摔了出來,送親隊伍裏的紅人和娘家人都急紅了臉。

“哪有你們這樣抬轎的,把人摔成這樣,今天張家的人不給我們個說法,就不走了。”

“倒在地上的二喜麵色青紫、瞳孔暴突。整個身體不停的顫栗,手腳完全變型,從嘴裏不時發出令人作嘔的尖叫。

“啊,二喜發母豬瘋了,二喜發母豬瘋了。”

“真是晦氣,我看這張家的人是死絕他媽了,怎麽去請一個有母豬瘋的人來抬轎子呢。真他媽的活見鬼。”娘家人個個氣得嘴唇發紫。

“二喜耶,你遲不發早不發,偏偏在這個時候發啊,是不是成心和新郎官過不去哦。”

“是不是早上有人給他和酒了。”

“是的,早上我看見他莽起整了好幾杯。”

“哪個舅子曉得他要在這個時間發母豬瘋嘛。”

趴在地上的二喜還在抽蓄,牙齒啃著路麵上的石頭,發出咯咯的聲響。

“快,快,快給他塞個帕子在嘴裏,免得把舌頭咬斷了。”

“由於二喜的母豬瘋在興澤湖兩邊是家喻戶曉的事情,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見慣不

怪,迎親的隊伍中有人扯起了笑談。

“哈,哈,這東西抽的正是時候呢,你是不是找人掐算過的哦。”

“二喜,二喜,往常隻抽幾分鍾就過去了,你今天怎麽抽的得這麽長嘛。你死了不要緊,不要連累其他人哈。”

二喜還是沒有反應,胸脯一起一伏的,兩腳在地上一蹬一彈的。

“趕緊送醫院吧,不然就會把喜事辦事喪事啦。”情急之中,押禮先生發話了。這押禮先生一般是鄉村裏有名望的人,大家信得過他,他的話一般都有作用。

“怎麽送啊,即沒滑竿又沒擔架,他長的比豬還重。“

“這樣吧,我下來走路,你們就用轎子把他抬到醫院去。”楊秀芝抖了抖身上的泥土鎮靜的說道。

就這樣,原本用來接新娘的轎子,就臨時充當了抬二喜去醫院的擔架。

“你們是怎麽搞的嘛,把轎子往哪裏抬?”連滾帶爬的張治恭上氣不接下氣跑來氣喘籲籲的問道。

“你在瞎鬧啥子,是二喜扯母豬瘋了,看他扯的厲害,又沒有滑竿就隻好用轎子把他送醫院了。”

“那,那,那楊秀、、、、呢?”

“你婆娘在那裏呢,”紅爺用指著後麵穿著一身紅的楊秀芝說道。

看見張張治恭眉晃眼的樣子,楊秀芝差點笑出聲,這個膿包,那熊樣兒,什麽德性。

哎,命該如此,不覺想起她和張治恭初次見麵的那一刻。

父親在本鎮的中心小學教書,由於從小受到環境的熏陶和影響,在楊秀芝身上就有著一股一般人少有的那種文氣,再加上人長得標致,無論她走到哪裏總有一大幫年青後生跟在後麵。家中有個弟弟叫楊慶,正在上中學,自己初中讀完以後,就在家幫助母親幹起農活來。她家是生豬養殖重點戶,養有母豬,每當豬崽滿月時,就會邀請閹豬匠來處理,往常都是張乾貴前往,而這次卻來了個年青人。

哼,一個閹豬匠有什麽可神氣的,還穿得人五人六的,說不一定是個大草包呢。但殷勤的媽媽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職業,而是問這問那的,又是倒水,又是找凳子,從張治恭走進院壩的那一刻她就沒有閑過。

“小夥子,你家是哪裏的啊?”

“興澤湖那裏的。”

“那可真是個好地方啊,旱澇保收,不靠天吃飯,又是平壩地,出門上山下地就像走在自己院壩裏一樣,不像我們這個塌塌,不是爬坡就是上坎,一天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

“現在分田到戶了,哪裏都一樣呢。”

“哎,那還是不一樣的,至少不那麽累嘛。”

“說的也是,那裏離場也近,就是買個賣個什麽的也方便。”

見母親與這位新來閹豬匠談得風生水起,旁邊按著裝有小豬的背篼的楊秀芝似乎覺察到了什麽。“哎呀,媽,你老給人家說這些做什麽嘛,不要影響別人工作,要是刀子誤傷了別人的手呢,你賠得起人家嗎!”

“那倒不會,這活從小就跟著父親做,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夠把它的養兒腸和卵米子割得幹幹淨淨的。”說著他便把頭一揚看了楊秀芝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使他的手顫抖了一下,閹豬的刀頓時落在他的手背上劃了一道口子來,頓時,血一滴一滴的掉下來。

“我說不要打岔,不要打岔,這小可好了,把人家的手傷了吧。”

“秀芝快去找個布條兒給這個小夥子包紮一下,受了風感染了就不好了。”

“大嬸,不礙事的,我這裏有紅汞碘酒擦些就好。”

“疼不?小夥子。”不過說這話時她的嘴角動了一下,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小夥子是因為什麽才受的傷。

“小夥子,你家祖上是哪家啊?”

“哦,我是興澤湖張家的。”

“那可是個旺族啊。”

“還可以吧,祖上有人立過牌坊。”

張治恭一邊說著話,一邊忙著他手上的事情。隻見他把背篼上的篩子一掀,捉住豬崽的後腿一提,在空中不斷翻來翻去的小豬不幾下就沒了勁兒,接著又把豬崽在地上一橫,一隻腳迅速踩住豬頭,另一隻腳踩住豬尾,用紅汞在豬的腹腔來回幾抹,一刀下去,端端的紮在豬崽的子宮部位,而後再用刀尾部的小鉤在裏一探,往外一掏,需要割斷的部分就出來了,用小麻線一係,把不要的部分用小刀割下,最後空出一隻手拿起擺在旁邊的鉗子,隻喀喀兩下,豬的兩顆獠牙就給扳掉了,就這樣一條小豬就閹好了,動作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看得兩娘母餘興悠然。

“小夥子,你這個手藝在哪裏學的,我看這周圍十裏裏八鄉的除了張乾貴有這樣的手腳,其他的我還還沒有發現過。”

“大嬸你不知道啊我就是張乾貴的兒子。”

“哦,難不怪,你一進門我就在發現你有些像老張的樣子,而且這手藝也像他幹活那樣溜麻,他現在還好嗎?”

“爹呀,他已經退休了,我是頂班的。”

“那就是說你現在也是公家的人,吃本本糧咯。”

“嘿,嘿,是這樣的,隻是才進去,工資不高,每個月就五六十元錢。”

“哦,那已經不少了,我們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還要把潲水桶兒摸光養一窩豬,三個月也才收入一百多呢”。

“小夥子,你有對象嗎?”

還沒有有等她媽媽的話說完,楊秀芝就打斷了母親的話。

“哎呀,媽,你問人家這些做什麽嘛。”隨後臉色一下緋紅起來。

早有嘴快快腳的把二喜在路上扯母豬瘋的消息傳了回來。

“虧你還當你媽個村長,連人都請不帶一個好的,你這個村長當的,嗯、、、”張乾貴連連搖頭,臉色由紅轉烏,把旱煙袋在牌坊上敲得山響。

“老漢,你為啥說啥嘛,怎麽說在我頭上了呢?是他爹說他們家二喜已經好久都沒有扯了。”

“唉,你不知道二喜的爹是個啥子人嗎,那是個出了名的筢腦殼的嘛。”

“張乾貴,你個老煙灰,你在說誰呢?”就在這時二喜的媽,一個叫苟發英的女人出現在了這裏。

“哦,是二喜他媽哦,快坐,快坐,你是請不來的稀客呢。”

“我哪有時間給扯蛋咯,我問你我們家二喜現在怎麽樣了?”

苟發英,人長得出眾,做事潑辣,幹練,很有個性,家中的事情一般是她說了算,在當地,她還有個外號叫苟標誌,但他時常感慨命雲對她的不公,讓她嫁給了唐滿金這個窩囊廢,關於她的傳言有很多,但大都是些鋪風捉影的花邊新聞。

“我給你說哈,張乾貴,要是我的人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反臉不認人的哈。”

“苟標誌,我給你說哈,今天是我兒子的大喜日子,你這樣跑來像瘋狗一樣的亂咬,就不行。”

苟發英最惱火聽見別人喊她的外號了,喊她外號就如同在大廳光眾之下脫光了衣服那樣讓人難堪。

“你個鬧三彎在胡嚼什麽呢?”張乾貴的老婆也有個外號叫鬧三彎,那是因為她和張乾貴打架時打不贏就跑,而且邊跑邊鬧,後麵的張乾貴不停的追,每次都要跑幾套彎才停下來。

兩人說著,說著,口中就來了火,相互對罵起來。

“誰不知道啊,你們家二喜是個野種,隻怕是偷偷摸摸沒有做好吧。”

這下可惹毛了苟發英,就在大家沒有注意的時候,兩人已經扭在一團,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時,天空飄起了小雨,兩人完全滾在泥地上,頓時滿身泥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