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論姐妹虛情假意
梅亦皊在家裏一病就是幾天，茶飯極少進，幾日裏來，整個人憔悴了下去。原本有個堅定的支柱一直支撐著她，現在忽然間那根支柱不在了，碎了，化了，成煙變霧。於是，她就跟著倒了下去。
梅亦皊常常呆呆望著腕上的佛珠，她想摘掉那串佛珠，可是拿掉了幾次，似乎是習慣了佛珠散發的氣味一樣，梅亦皊隻覺得不習慣。後來還是悄悄的又戴了上來。
在梅亦皊病倒的第四天，張夫人親自登門看望梅亦皊來。梅嫂子一見，忙進忙出，不知道該怎麽待張夫人才更好些。
張夫人坐在梅亦皊的床邊，望著眼窩深陷的她，歎道：“這才幾日，怎麽就病成這樣了？看著都叫我心疼。”
張夫人說著，從肋下抽出一張帕子，拭起眼角來。梅嫂子忙在一旁勸起張夫人來，“夫人您快別傷心，您能來，我們就是高興得了不得了。”梅嫂子說著，轉頭對梅亦皊說，“張夫人帶了許多的補品給妹妹呢，都放在下麵了。”
梅亦皊半倚在床邊，實在不想聽她嫂子說這些話，她抬起失神的眼來，向張夫人求道：“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張夫人拿下帕子，眼圈竟然是真紅著的，張夫人笑了笑，“我即一日認了你為妹妹，你就喚我姐姐。妹妹，有什麽話你就說罷。”
梅亦皊依然固執的喚張夫人為夫人，“夫人，我想辭去貴府裏的差事。”
梅亦皊的話音剛落，一旁的梅嫂子就先急了，“我的傻妹妹啊，你在說什麽呢，你這是要……”
“嫂子，”梅亦皊第一次打斷了梅嫂的話，“你先下去罷，我和張夫人要獨自談話。”
梅嫂子望了望張夫人，見張夫人也不語，便沉著臉出了去。
梅亦皊隻望著張夫人，等待她的回答。梅亦皊猜想張夫人會拒絕，至少要和她講講條件。可是，張夫人卻悠悠的歎口氣，“既然妹妹打定了主意，就辭去罷。”有些不安的梅亦皊又繼續拭擦著說道：“我……
我也想把小寶接回來，他不便總打擾貴府。”
張夫人微微笑著，“小寶回不回來的，還要看他的意思，再者，你雖是他的姑姑，到底還有你兄嫂，我看這事先這樣，你倒和你兄嫂說說才好。這是你們的家事，小寶不想在我那裏讀書了，也就回來罷。”
深知兄嫂的秉xing，梅亦皊如何敢讓他們來跟著攪和，她搖搖頭，“不，這事還是由我來做主罷，多謝夫人的厚愛，我想把小寶也接出來。”
張夫人並未遲疑，笑道：“既然妹妹定下來的事，就依妹妹罷。”
張夫人能如此果斷，是梅亦皊沒有想到的。張夫人坐在梅亦皊身邊又陪她說了一會兒的話，說著說著，話頭引到男人身上。
張夫人道：“唉，女人的命啊，生下來便是苦的。外人瞧著我似乎極尊貴，可是誰知道這背後的辛酸呢？我倒羨慕妹妹，我學還未上完，就為了家庭的興衰，嫁給了大帥。又為了栓住丈夫的心，我生下四個孩子。我的一生就這樣被固固的栓在了大帥府裏，就是這樣，我還要提防著大帥的心到底又留在了哪裏。”
張夫人說著，眼圈又紅了起來，“要我說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吃著碗裏望著鍋裏，得了天仙也是三朝五日的事。最後還不是我們女人吃虧。”張夫人說著把眼角的淚水擦掉，又道，“這些話我從不和外人說去，怕人家笑話我。在眾人麵前，我還要演大度的大帥夫人，可是我心裏難道就不苦麽？難道我命就該如此麽？我也苦啊……”
張夫人又拭起了淚來。
梅亦皊默默的流下淚來，她第一次聽張夫人會這麽坦誠的和她講自己的事，她的心中觸動很大。原來每個女人都是一碗苦茶，就算用再精致的瓷杯盛著，去認真品時，裏麵都是含著苦澀的味道。堂堂十八省的大帥夫人，一樣有她的難處。
梅亦皊倒同情起張夫人來，她抬起頭來，勸起張夫人，“夫人，您到底是大帥的正妻，大帥又從沒娶過姨奶奶，這也是夫
人的福氣。”
張夫人擦了擦淚，“什麽福氣，他還不是怕我娘家不依，他那點心思我有何不知道的。妹妹，你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聽著也生分，就叫我‘姐姐’，姐姐今天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別去相信那些臭男人，當前還是要自己顧著自己好。”
自己顧著自己……梅亦皊的眼淚又落下來，現在她除了自己顧自己，誰還會顧她呢？
張夫人見梅亦皊又在落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瞧瞧我，都說了些什麽，招惹得妹妹也跟著哭起來。妹妹以後要找個好人家，自然不會有我這般苦命。”
一句話刺在梅亦皊的心頭，梅亦皊淚湧得更凶。張夫人慌了神，忙過來勸，一來一往，梅亦皊把和薑南的事告訴給了張夫人。張夫人咬緊了牙，“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妹妹這麽好的人他居然也不要了，活該是他的損失了。妹妹別哭，此後我們便是相依為命的姐妹了，我母親走得早，姨娘們哪一個能靠得住呢？娘家早把我看成是一種工具，推出去就不再管了。以後我和妹妹要相互照拂了。”
張夫人說著這些話時，握緊了梅亦皊的手，梅亦皊不由得點點頭，張夫人笑了起來，“好了，咱們姐妹可要善待自己了，妹妹別哭了，此後就算不教了兩個孩子，還是我的妹妹，妹妹常去大帥府裏玩去。”
張夫人說著起了身，又安慰梅亦皊幾句，就辭別回府去了。張夫人走後，欣喜若狂的梅嫂子在樓下竟然哼唱起小曲來。梅亦皊躺在床上想著嫂子知道她決定時的表情，那不知道是一場怎樣的哭鬧呢。但是，為了小寶，她也隻能這樣做了。梅亦皊打定了主意，又想到了張夫人，原來張夫人並非那麽刁鑽的人，她其實很少接近。
果然，當晚上小寶在飯桌上就把明天可以不去帥府讀書的事告訴給三個大人。梅嫂子待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先翻了，她並不敢直問到梅亦皊的臉上，她罵過了梅大哥後，扯著脖子哭到了半夜，哭得梅亦皊心煩意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