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猛虎堂

南陽城東,有一片不算大的森林,墨綠色蔓延數裏,魂界母親河“荒河”的支流貫穿其中,滋潤了林中花草樹木,養活了無數大小生靈。

荒河支流的一畔,有一木屋,普通的白樺木板所建,茅草覆棚。木屋麵河開窗,窗裏伸出一根細長釣竿,垂於河水之上,無線無鉤,不知在釣何物。

一條白毛扁鵲啾啾飛來,小眼睛瞅向窗內,卻將那沉默執竿的白胡子老者看成了一塊石頭,翅膀一振,竟不知死活地朝窗子裏飛了進去。它落在那白胡子老者的腦袋上,歡快地啾啾幾聲,跳轉方位,然後好整以暇地梳理起自己的羽毛來。

直到木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白毛扁鵲才被驚嚇飛走。

郭立滿臉苦笑地看著撲騰飛走的那道白影,又看了看仿若無事的太上長老,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屋內氣氛有點尷尬。

“額……大長老……”郭立道。

大長老神色淡然,緩緩地將手中釣竿放下,又摸了摸剛才被白毛扁鵲踩過的腦殼,不知想起了什麽,微微一笑:“立兒啊,你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了。”

“是。”郭立道:“大長老,若非尋常事,立兒絕對不會打擾大長老的清修,隻是今日之事,我思來想去都覺不同尋常,所以必須來和大長老商量一下……”

大長老眉毛一挑,心道沉穩如你都覺得不尋常的事,那麽必定是不正常的!於是他轉過身來,算是表明自己的認真態度,道:“怎麽個不尋常法?”

“或許,關乎家族的存亡。”

話音剛落,郭立便抬起頭,將目光投向大長老,卻看到大長老神色依舊,眼神裏卻驀地多了一份警惕與慎重之色。

……

“穎兒,我們先回去吧,二弟他洪福齊天,不會有事的。”

儲物間裏,郭天陽語重心長地對旁邊如花似玉的少女說道,平靜的語氣下卻隱藏著洶湧如潮的憤怒,但他不動聲色,隻是靜靜地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心裏瞬間已有七八個折辱後者的計劃。

郭穎兒沒有心情去理會郭天陽,她的一副心思仍是全聚集在沉睡的郭慕身上。

突然遭遇搶劍的意外變故後,原本被眾人以為可以救活郭慕的太上長老丟下一句“這小子,明日能醒就能活,明日若還醒不了,那麽即便大太上長老親自出手,恐怕都無回天之力了!”之後,就騰空離去了。

留下一眾郭家晚輩麵麵相覷,各懷心思。

“穎兒?”郭天陽心中猶存一份僥幸,或許郭穎兒還會聽他的話。

“天陽表哥,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裏陪他。”郭穎兒說道。

郭天陽想說什麽,可看到郭穎兒臉上的堅決,欲言又止,最後轉身帶著一幹手下離開。

待他走後,郭穎兒卻是轉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表情憤恨,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回郭家的路上,郭天陽一直鐵青著臉,心情十分不爽。對自己二弟的憤怒、嫉妒、討厭等

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令他此刻的內心,如海嘯時的潮浪一般無法平息。

旁邊向來善於察言觀色的黑痣青年見狀,忙上前小心詢問道:“大少爺,怎麽了?”

黑痣青年並不怕郭天陽因為心情煩躁,被他打擾而降罪於他,相反,他十分清楚郭天陽的脾氣,知道這人陰沉得可怕,做事非常沉穩,絕不會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去影響到自己的下屬,他不是那種自毀長城的人。

而現在,郭天陽需要有人站出來,為他排憂解難,這也是黑痣青年作為一個狗腿子最重要的職責。

郭天陽知道黑痣青年的心思,也知道黑痣青年一定能猜到自己的意思,便含糊不清地說道:“某些人,即便成了要死不活的廢物,也讓人興不起半點同情心,還是那麽討厭。”

“這個世界,這種人,越少越好。”

黑痣青年神色一凜,卻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從此刻開始,郭天陽對郭慕已經起了殺心。或許現在他不會對郭慕動手,但以後,一旦有機會,郭天陽絕不會心慈手軟。

郭天陽就是這樣一個人,就算平時裝得如何溫文爾雅,他的內心深處,仍是藏著這麽一顆比毒蛇還惡毒的心腸,即便是麵對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也不例外。

這也是在世家大族之中,非常常見的親情淺薄的現象。

郭天陽一行人走遠之後,街邊雜貨店的門板後麵,卻是吱呀一聲打開。旋即,頭戴鬥笠的郭衝從裏麵走了出來,鐵麵具遮掩下的另外半邊臉,漸漸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異笑容。

搶劍失敗,不願暴露自己而從容選擇撤退的他,本以為這個計劃裏出現的意外變故會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計劃。為此,即便他精心於陰謀詭計,也不免覺得有些頭疼。

可是,剛才他無意之間,卻發現了郭家大少爺和郭慕之間的矛盾,一個絕妙的計劃突然在他腦中出現。

他在心裏默道:“郭立啊郭立,天要亡你,這就是你的命啊!”

他將鬥笠的帽簷放下來,正好遮住了眼,才低頭轉身關上門板。

走到陽光下,他就如一尊沐浴聖潔的邪神塑像。

一切故事,將從他的手中開始,如漫漫不絕的黑色江河,吞噬了天空的澄淨如冰,汙染了海洋的沉默深藍。

邪惡,就在此刻開始蔓延,旋即無邊無際,淹沒所有。

……

郭靖,郭家三長老的嫡係子孫,在元修一道上的天賦僅次於郭天陽。與郭天陽一樣,自小到大極受寵愛,但與郭天陽的低調沉穩相比,郭靖則更像一個驕傲過了頭的紈絝子弟。他熱衷於鬥雞賭骰,常常流連於青樓酒肆之間,偏偏其父輩對其溺愛得過分,似乎以為,不如此就不是一個大家族天才的風格。

郭靖的行為作風代表了郭家當代青年才俊的普遍作風,也難怪,誰讓郭家一直以來都那麽強大,那麽富有,郭家的年輕人又怎能知道怎麽去約束自我呢。

當然,郭天陽和郭慕是個特例

。郭天陽自小便被作為家主重點培養,郭家的長輩們自然是不願意看到一個隻知道玩的未來家主,所以郭天陽從小就被灌輸了各種思想,也明白如何才能成為長輩們心目中的接班人。雖然他仍免不了驕傲,但相比同齡人,還是顯得成熟許多。而郭慕從小就被欺辱,每天都在水深火熱之中生活著,若是不低調,不隱忍,隻會換來更多的責罵和打擊。十多年的生活,讓郭慕比郭家任何年輕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多做事,少說話,不與他人爭高低,隻與自己爭朝夕。

說到真正的成熟,郭慕和郭天陽比起來,則是更像一個成年人。可惜真正有當家主潛質的郭慕並未被郭家長輩們看得起,原因很多,後麵會一一揭開。

而此刻,郭慕仍是沒有從休克中蘇醒,郭穎兒仍然淚眼婆娑地守護在他的身邊,郭天陽仍然躺在自己廂房的床上,雙手枕頭,滿心忿恨,而郭立仍然在南陽城東的森林,和郭家最神秘,最強大的太上長老商量著該如何應對郭家這次極有可能是最大的劫難。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發生。

南陽城裏的好吃樓上,卻有一場要命的爭執正在發生,而從這場爭執開始,所有蓄勢待發的陰謀陽謀,如同被點燃了最關鍵的導火索一般,席卷著鋪天蓋地的火雨而來。

郭靖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原來這一日,郭靖和往常一樣在好吃樓的包廂裏大吃大喝,同時對陪酒的侍女上下其手,好不逍遙自在。而樓下的普通飯桌上,卻因為近日郭家坊市大開的緣故,聚集了許多外地的散修者。他們一邊談論各自的生活見聞,交流修煉心得,一邊舉杯相碰,聊得不亦樂乎。

按理說,大家自己吃自己的,互不影響,身份金錢地位權勢各方麵的差距也代表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若是尋常,必無相交。

可偏偏就在雙方喝酒喝得興致頗高的時候,好吃樓裏飄來了一道“風景”。這道“風景”不是他物,正是一名貌美如花的窈窕少女。俗話說“女人是男人眼裏的風景”,這少女雖然年不過十五六歲,卻生有一種魅惑眾人的嫵媚,眨眸動唇之間,都是那麽迷人,讓人忍不住心中燃燒起無邊欲火。

這個少女,正是一名以賣唱為生的孤兒。

少女的身後,站著一個戴著鬥笠和半邊鐵麵具的男人,灰紗遮住了他的臉,以致於在場所有的元修者,都看不清他的麵容,也無法辨認他是不是一名元修者,更遑論修為多深。

但想來需要親人拋頭露麵賣唱博賞為生,定然不會是一名元修者。

在場的散修們也就草草打量了鬥笠男子幾眼,就又將目光聚集到前麵那美麗如仙的少女臉上、身上,色迷迷的目光,仿佛要將少女本就不厚的衣衫看穿,看到那衣衫裏的旖旎風光。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少女其實是一名自幼學習狐媚之術的霹靂嬌娃,而那個戴鬥笠的鐵麵男子,也並非尋常人。

正是郭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