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斷崖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我成了唯一的女眷,竟還看到了蘇承。

“沉霜,想必議和之事你父親都與你說了。”紀光末坐在龍椅之上,憂心忡忡。

“是,沉霜願意作為使臣前往燕國遞交降和書。”我一臉鎮定,躬身上前。

“好!不愧是朕的侄女。既然如此,兵部尚書之子蘇承也一同前去保護郡主安全。”我愣住,看向上前的蘇承。就說他怎麽在這裏,原來是有目的的。在心裏不禁歎了一口氣,七叔,你何時才會回到我身邊?……

議和隊伍準備了二天,此次前去議和的人數也多了不少,議和禮品更是裝了幾大車廂。悲哀啊,悲哀,我可不是風風光光地去的,而是作為降臣去的。這納召沿究竟存的什麽心思!

細雨綿綿,我一身輕便的女裝站立在馬車外。前方,白衣勝雪的男子手持玉扇,腰間配著一把劍。楊柳撫過,男子束起的黑發迎風飄舞。有恍惚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去年春季時,仿佛眼前的男子是七叔……我使勁搖了搖頭,瘋了瘋了,腦子傻了。

“沉霜,一路小心啊,多和蘇承談談。”

“爹爹,沉霜馬上就會回來的。”我笑道,重逢不過一個月,又要離開了。

“年兒,照顧好郡主。”紀光彥歎了口氣。

“是的,王爺您就安心吧。”年兒笑道,把我扶進馬車。

隊伍隨著蘇承的一聲令下,終於出發了。剛出了都城城門,卻又停了下來。

“郡主,是好像蘇公子的朋友們。”年兒探了頭進來。

蘇承的朋友,莫非不是那麽些個?

我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果然看見他的一幫狐朋狗友正在喝離別酒。

“蘇兄,這一去可要好死不如賴活著啊……”俞重生的聲音直直地傳入我的耳朵中,這混蛋,什麽意思!

“俞兄……慚愧慚愧,你也是。”蘇承一彎唇角,拍了拍俞重生的肩。

“過慮、過慮、是我過慮了。”感覺到我的目光,餘重生馬上轉了話鋒。

“蘇公子,可以上路了嗎?”我淡淡看著他們,語氣異常柔和。

“讓郡主久等了,”蘇承轉身上了馬,“各位,這個酒就等在下回來再喝了夠吧。”

又是一陣離別後,隊伍再次啟程。一路上,無趣的很,我和年兒隻好玩些小遊戲助助興。前幾日倒是相安無事,這一天到了兩國邊境。已經是黃昏,天色陰沉,似乎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因為想盡快到達燕國,所以出了官道,此時已經到了一處荒郊野嶺,已經無法再行進了。

蘇承騎馬到馬車旁:“郡主,前麵有客棧,是否住宿?”我點了點,年兒道:“蘇公子,郡主同意了。”

這是一個破敗的客棧,因為天氣的緣故,客棧內的人不少。掌櫃是個臨近中年卻風韻猶存的婦人,熱情地領我們進去,看見我們身後的隊伍掩不住地驚訝。她看著我的目光中除了豔羨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我背後涼颼颼地冒出冷汗,怎麽想起了龍門客棧的老板娘,這裏……不會是黑店吧?!

“掌櫃的,等一下把食物送到上房。”蘇承也有了警惕之心,代替年兒來扶我走上去,“小心為妙。”他低頭迅速說了一句。見他麵色凝重,我無心與他頂嘴,點了點頭。

蘇承留心飯菜有毒,吩咐手下的人都倒掉了一半,各自吃隨身的幹糧。

夜深人靜,隻有窗外雷聲隆隆,大雨滂泊。我已睡的迷迷糊糊,聽見年兒嘟囔著夢話。忽然,門那邊有輕微的響動,

我立即睜眼看過去。一把亮閃閃的大刀正扣在門上往裏推。我拿起枕頭下的匕首叫醒了年兒。

“噓。”我示意她別講話,她立刻捂住了嘴。

“今兒一看就是大肥羊,穿的布料極好,又帶了這麽多人,不知道是哪家王孫貴族的女兒。”尖利的女聲,是那個女掌櫃!

“掌櫃的……您就不怕惹禍上身啊。要是真是什麽有頭有臉……”

“惹個屁,你他媽的給老娘膽子大點!”女掌櫃恨恨地說。

我摸索至前,在門邊拉下一根繩。上麵的風鈴忽然作響!這是蘇承想的,一有危險他就會來。門外的人警覺,怒罵一聲,直接上前來踹門。我和年兒後退,立刻暴露在他們麵前。

“你們想怎麽樣?”我握著銀刀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喲,還真警覺啊。小姐,我們不想怎麽樣,就是想弄些錢花花。你這麽漂亮,還可以給我們兄弟們玩玩。”女掌櫃笑著,身後的宵小附和,真猥瑣。

“開黑店也要有點眼力見,你覺得我們是那種任人宰割的嗎?”

“兄弟們上,把這兩個小娘皮拿下!”女掌櫃青筋暴露,一聲令下,眾人朝我和年兒揮著到過來。我立即拉住年兒後退,一把刀自上而下砍下!我閉眼驚呼時,卻有刀劍交鋒的聲音。睜眼,麵前是蘇承。“郡主沒事吧。”他的語氣倒是微有一點嘲諷。我不屑地說:“沒你就沒事。這麽遲才到。”他嘴角一彎,轉而喝令:“把這些人都抓起來!”

“你、你是郡主?!楚昭國的郡主!”女掌櫃目光充滿了血絲,恨恨看著我顫問。

“你很失望我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我把銀刀插在腳踝上走近她。身邊侍衛正要把她綁住時,她猛然起身,鬢上的銀釵抵在我的脖頸上,抓著我的手臂飛身奪窗而出,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我甚至連驚呼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已經沒入沉沉夜雨中。

野嶺之上,大雨澆在身上,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女掌櫃輕功極佳卻也因為是女子體力不支,行了半裏就支持不住了,而身後的蘇承已經趕到了。

“放下郡主!”蘇承一身白衣持劍而上,夜色中特別明亮。

“哼!本來是不想反抗的!可她竟然是楚昭的郡主!楚昭害的我家破人亡,逼的我丈夫孩子跳懸崖,如今殺她個郡主怎麽了!”抵著我的力越來越重,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雨水滲入了傷口混著血的感覺。媽媽咪啊,我不想這麽早死啊!

“你與本國之間的恩怨我不想知曉,但郡主這次是與燕國談降和之事,若你殺了郡主,罪名可不止一條了,對不起的可是天下人了!”

“你這些廢話沒用……天下人的安危與我何幹!今日我就要這郡主和我同歸於盡。”她陰陰地笑著,看著不遠處的懸崖。她不會是想……這個想法馬上應驗了!她攜我朝崖邊奔去!她要跳崖也別拉我一起死啊!

“郡主……我們很快就會到地獄了……”她陰森的笑在耳邊,縱身一躍!風在耳邊呼嘯,雨啪嗒啪嗒打在臉上。我下意識抽出銀刀把它插在了泥土上。而她的手卻拉住我的腳有沒有搞錯啊,自己去死就好了,何必要拖著我一起死。

“郡主,郡主!”年兒的聲音近了。

“救、救命!”我不敢大聲呼喊,怕一用力大聲喊手上的力道就沒了。

“救命?哼,郡主還是下來吧。啊哈哈哈……”女掌櫃哈哈大笑,手猛地一拉我的腳。銀刀自上而下滑了下來,正當脫落時,一個手臂使勁抓過我的手!

蘇承?!我一

臉欣喜,卻見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溫熱的**滴在我臉上。灰暗的天空一道閃電劈過,他白淨的臂上一道長長的血痕。原來他抓過我時,手臂竟劃過了我的銀刀。

“上來!”他兩隻手抓著我,使勁往上拉。我也抓著他,不敢鬆懈。

“郡主,我來了!”年兒冒出了頭。

“哈哈哈……沒有活命的機會了……”身下的女人放聲尖叫,沒等年兒拉過時,順著崖角更加用力將蘇承拉了下來!

“啊……”我失聲尖叫,蘇承抱住了我。閉了眼,耳邊是狂風呼嘯的聲音……

“碰!”

陽光,刺眼地有點過分。我下意識抬起手臂擋住了陽光,手卻酸痛無力直直往下墜,耳邊有潺潺流水的聲音,還有花香、草香……這裏是……我努力支起身體,睜開眼睛朝四處看去。

崇山峻嶺,鬱鬱蔥蔥,天空成群鳥兒飛過,不遠處一片嫣紅,隱約有桃花香。冰涼的水漫過腳,我這才發現自己躺在河邊。清醒、清醒,這是哪兒?我不是從懸崖上摔下來了嗎?看看黏在皮膚上濕濕的衣服,我頓了幾秒。該不是懸崖下就是這條大河吧,然後被河水衝到了上來?抬頭,好高……這個可能性很大,但……蘇承呢?

我立即起身,媽呀,好累啊。“蘇承!蘇承!”他不會沒像我這麽幸運吧。沿著河邊走了走,終於看見了一抹灰白色的聲影。走近一看,果然是他,濕濕的黑發淩亂散在臉上,臉色蒼白。我想起了什麽,看向他的右手臂。被銀刀劃傷的傷口已經潰爛,不但在水裏泡了很久還感染了細菌,看來很嚴重。我割下衣服上的一條布紮在他的傷口上,避免再碰到水。

“蘇承!蘇承!”叫了他幾聲都沒應,不過聽他心跳還是有力,應該隻是昏迷沒有什麽生命危險。現在該找個地方把他安頓好。可是附近好像都是山林,沒有炊煙更別提人家了。

走進前麵的桃花林,終於看見盡頭的一個小竹屋,清淨幽愴。屋內灰塵布滿,卻也裝飾地極其高雅。

想來是沒有人住的,我喘息地把蘇承背到了竹床上,開始在屋子裏找食物。找了一圈下來……果然是沒有人住的,這裏連淡水都沒有,又哪裏來的食物。

我隻得跑出小竹屋,真是幸運,附近還是有一些野生的果樹和竹林的。現在是春夏之際,竹筍在竹林拔地而起,可多了。

到黃昏時,蘇承才幽幽轉醒,呢喃著水。我用芭蕉葉盛著水先滋潤了一下他幹裂的唇,而後才扶起他把水灌進去。喝完水,蘇承恢複了體力。

“這裏是?”

“我也不知道,我們掉下來後就被水衝上了岸,你又昏迷,我就找到了這裏先安頓一下。”

蘇承若有所思,動了動受傷的手臂,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你給我包紮的?”他詢問,糾結的表情看著我。

“當然了。”我挺直身體說。

蘇承搖了搖頭,開始一層一層揭開。“包紮的太緊,血液不流暢,阻礙恢複,而且也沒用消毒的草藥。”他停頓一下,看向了我,“果然是嬌滴滴的郡主。”

他語氣中略帶嘲諷,我聽得渾身不自在。

“你這是什麽話?郡主就一定要什麽都會幹嗎?”

蘇承哼了一聲後輕笑:“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郡主。”你個我也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我甩門走進另外一間小竹屋,扔了幾個果子給他,自顧自生氣。

我好心好意給他包紮,還嫌棄我,最好果子有毒,可以毒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