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化身魔鬼

上了電梯之後,夏之寒感覺腿還一直在抖,連站都站不穩。電梯上擠了很多人,她選擇了最角落的位置,腳步虛浮地走過去。

電梯啟動的時候,就那一下子,她眼前發黑,顧不了那麽多,整個身子歪在電梯冰冷的金屬壁上,眩暈間,隻覺得身子在不斷往下降落,落向一個無知的世界。耳邊不斷回旋的是小龍那句,不會為自己的任何一個決定而後悔。

可是,她現在就有些後悔了,這可怎麽辦呢?

終於落定,電梯門開,這一大群人轟地擠出門去,不大的空間裏,隻剩下她最後一個。

她慢慢站直身體,穩住心神,一步步挪出電梯。

沒有再回事務所,虛弱的她,選擇了回家。她隻想著能快點摸到自己那張柔軟的大床,舒舒服服睡上一覺,醒來之後,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當她白著一張臉推開自家的門時,眼前的一幕,讓她瞬間呆住了。

陳嘉華迅速從沙發上站起身,眼裏是從未有過的驚慌,而沙發上安然坐著的女人,是多日未見的——白小冰。

夏之寒愣在那裏,隻感覺腦袋發麻,手還放在門把上,腳下幾乎癱軟下去。

白小冰轉過頭來,麵色微紅,望向她的眼裏,有灼灼的光。

她忽然明白什麽,手不自覺地顫了顫。看來,她回得不是時候,就像兩年前的那個雨天。假若沒有那個意外,或許她還可以被蒙在鼓裏,可悲地繼續自以為安寧幸福的生活。

而今天所不同的是,那日躲在被子裏柔情萬般的女人,終於以一種真實的麵目與姿態,站在了她麵前。

“夏律師,好久不見!”白小冰優雅起身,光華萬丈,此刻蒼白得透明的夏之寒在她麵前,簡直成了爛泥一般的存在。

但在這一刻,夏之寒身體裏的怒火與骨子裏的倔強,卻在一瞬間壓縮回去,化為了尖利的冷靜。不是退縮與妥協,而是另一種反擊,不能讓敵人冷笑著看她被折磨得瘋狂不已。

能做到這點,連她自己也想不到。

有些人,麵對越是強大囂張的敵人,便越是能激發潛能。夏之寒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這一麵。

她微微一笑,看著那張仍泛著潮紅的美麗的臉,慢慢走進門來,出乎意料地,她的腳步不再綿軟虛浮,反而帶著些妖嬈的自信。

“是啊,白小姐,確實很久不見了!隻是想不到,白小姐會想我想到大駕光臨啊!”夏之寒返身帶上門,聲音平穩。

當她回過身去麵對二人的時候,沉默的陳嘉華,臉色已微微變了。他眼光觸及夏之寒的臉時,又變了幾分。

白小冰些微尷尬,“我本來是來找夏律師的,但你不在,正巧碰到了陳檢察官在家裏。沒想到,夏律師和陳檢是……”

正巧碰到麽?夏之寒笑,這個謊撒的未免太不高明,今天並非周末也非節假日,她不去事務所找她卻跑到她家

裏來?而且,好巧不巧,還正好撞見老情人,趁此幽會一番麽?

夏之寒走過去,示意白小冰坐下說,但白小冰卻沒能坐下去。

“看來,夏律師不大歡迎我,那我還是先走好了!”白小冰已經沒了方才眼神中所展現的光彩,她的對手,似乎沒有她想的那麽無用。這讓她有些氣餒與心虛起來。陳嘉華也一直未曾有任何表示,這更讓她覺得不安。

“難道,白小姐想要我歡迎你嗎?為作為有婦之夫的白小姐你,和作為有婦之夫的我的丈夫愉快的約會?”夏之寒諷刺一笑,直言不諱。她作為律師精明強幹的一麵,終於又重新顯現出來。但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客氣,沒有用偷情二字直指過去,這是需要修為的。

果然,話音方落,白小冰和陳嘉華的臉色都變了。白小冰的臉變得比她還白,陳嘉華則抿著嘴角,似乎在隱忍著壓抑的怒意。

是因為她將真相說得太直白難堪了麽?這世界真是好笑,人以為真相不說出來,就可以由黑成白,名正言順了麽?作奸犯科的人,也可以成為光榮歌頌的對象麽?

“夏律師,你臉色不大好,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來找你!”白小冰逃也似的走了。

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和陽台上吐著舌頭好奇張望的棉花糖吉蒙。

“我和她,沒什麽!”陳嘉華陰沉著臉,開口。

夏之寒不答,抬腿往自己的房間走。

“她說你把她的案子推給別人做了,所以想找你談談,我們隻是在路上碰到而已。”陳嘉華在她身後道。

夏之寒邁進了房間的腳步停下來,轉過身,“陳嘉華,你難道也這麽想?想讓我去給你的老情人做辯護律師,你覺得可能嗎?你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有法律關係,我在法律上還是你的妻子,盡管我們很快就沒關係了,可是,你不覺得你這樣還是很無恥嗎?我真不知道,你無恥的限度到底在哪裏?”此刻的夏之寒,早沒了方才的鎮定,這番話像鋼針一般,硬生生地紮出去,毫不留情。

確然,在知道真相以後,她便立馬將白小冰的案子移交給別的律師,因為她無法再給這樣一個女人辯護下去,甚至不想再看到她那張故作清純的臉。白小冰的接近,本來就是一場騙局,她的排拒,隻是為了脫身。而她想不到的是,這會讓她越陷越深。

之後,白小冰又打來電話,她都讓助理將其過濾掉,不再理會。今天的事,她相信絕非偶然,世上沒那麽多巧合,而且,他們的謊言那麽可笑,簡直漏洞百出。還想將她玩弄於鼓掌之間麽?

陳嘉華一愣,緊繃著臉,好半天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他隻是自然而然地想要解釋,而這真正的理由,他卻說不出口。

夏之寒冷笑,“陳嘉華,其實你不想吧?”

陳嘉華皺眉,不解。

“你不想她成功,不然,你們怎麽可能還有機會?隻有她跟

祈默安離婚了,你不是才能得到她?哈哈,隻是很可惜,你們已經是二手貨了,她是,你也是!”

夏之寒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那些惡毒的字語,好像在身體裏蓄積了已久,從剛才看到他們開始,就已經蠢蠢欲動,現在,幾乎是爭搶著要出口。

陳嘉華臉色大變,幾步跨過去,夏之寒立即關門,卻被陳嘉華搶先一步抵住。

“你幹什麽!”夏之寒一邊拚命壓住門,一邊大叫,“難道我說得不對嗎?陳嘉華,你其實比我可憐,你對她念念不忘那麽久,卻還是得不到,就算得到了,也隻是被別人用過之後丟掉的東西。哈哈,別人肯定想不到,不可一世的陳大法官,居然隻能撿個二人貨,還為她痛苦一輩子!”

“怦!”門被擠開,夏之寒被彈到一邊,她不自覺地扶向肚子,皺眉。

臉色鐵青的陳嘉華大駭,上前去扶夏之寒,被她一把甩開。

“你別碰我!”夏之寒大叫,“髒!”那雙手,曾經摸過別的女人,或許就在剛剛。

陳嘉華定在那裏。

好半天,夏之寒稍稍冷靜下來。

“兩年前的那天,就是她躺在我的床上吧!”她眼沒抬,聲音冷了。

陳嘉華站在不遠處,不說話。說那是個意外麽?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那天,你對我說她才是你真正愛的女人,為了她,你背棄婚姻,甚至在捉奸在床之後,可以毫無廉恥地站在我麵前,反過來羞辱我,不給我留任何一點尊嚴。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恥辱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陳嘉華背脊一僵,隻覺得心裏某個傷疤又被揭開。夏之寒並不知道,在那場背叛中,受傷的,並不止她一個人。

“嗬嗬,你現在又帶著她到家裏,是想故伎重演嗎?是不是我再晚回來一步,你們又已經到床上去了?是嫌那一次我沒死徹底是嗎?還是覺得玩得不夠狠,一定要玩死我才甘心?再來一次捉奸在床,看我真的被你們逼瘋?”

陳嘉華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個雨天裏,那個趴在雨裏的女人,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恨與痛。

夏之寒忽然笑了,“你能體會,那種被人剝光了尊嚴,而又無可奈何的滋味嗎?”

陳嘉華站直身子,看著夏之寒眼中的光一點點亮起來,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夏之寒確實有了一個想法,邪惡的,瘋狂的,在冷靜背後森森地壓伏著。

她抬起眼睛,盯著眼前不安的男人,“我不想和你離婚了!”

陳嘉華驚得沒反應過來,但欣喜還沒來得及冒出來,又被下一句驚得動彈不得。

“但是,我會讓你的孩子,叫別人爸爸!”

夏之寒說著,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祈默安的電話。她要把所有的屈辱,一一還回去。

那一刻,是她化身魔鬼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