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身離家

隨著門吱呀地一聲，從裏麵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卻見是個年紀約莫十來歲的少年，一身仆人打扮。

門外，正是大雨傾盆之時。這少年趕緊關好門，回到大廳，對著坐在主位的南宮老太爺說道：“回老太爺，外麵下著大雨，地上也是泥濘不堪。”

“塵兒，聽見了嗎？”南宮老太爺微微笑了笑，心裏暗道：這場雨下得可真是及時呀！否則，他倒是真不知道該如何阻止自己的孫子下江南了。也不知道，那江南究竟有什麽稀罕處，竟讓他對這個家沒有一絲眷戀。唉！

“聽見了。”南宮塵起身，抱了一個拳，態度恭敬地說道：“隻是，我聽聞古人有雲：言必行，行必果。此次下江南，本是初春之時就定下的事，拖延至今，終於可以動身了，又怎可因為區區一場雨而繼續耽擱呢？”

“那，塵兒的意思呢？”南宮老太爺收起臉上的笑臉，頗為不悅。

“小叮，去給我叫輛馬車來，還有，幫我把行李提到院子裏。”南宮塵轉身對著剛才的小少年囑咐道，看見他出了門，這才重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大口喝了。

南宮老爺見老太爺氣得臉色有些發青，慌忙寬慰道：“塵兒還小，不懂事。老太爺您對他的疼愛，日後他自當明白。”

南宮夫人也用眼神示意南宮塵趕緊向老太爺道歉。

無奈南宮塵性格實在倔極了，哪裏肯就這樣屈服。當下對著老太爺和老爺夫人拜了三拜，竟是不顧外麵雨如豆大，就這樣提著行李踏上馬車了。

南宮夫人心裏舍不得兒子，又擔心他一人在外，難免照顧不好自己，拖著自己身邊的丫頭紅香也往外麵跑，對著南宮塵叫道：“塵兒啊，你就帶紅香去吧，身邊多個伴兒，我也好放心呀！”

南宮塵從車窗裏探出頭往外麵看了看，然後朝小叮招了招手，說：“小叮，你就陪我一起去吧！至於紅香，娘，還是讓她留下來照顧您吧！孩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隻是，男兒誌在四方，我又豈能一輩子把自己鎖在家中呢？”

這番話委實有些道理，南宮夫人也沒有辦法，隻得與兒子含淚作別。

馬車開動，雨簾中，南宮府的身影越來越遠。

馬車上。南宮塵看著小叮，笑了，“你今年多大了啊？”

“十三。”小叮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咧開嘴笑，一副天真的模樣。

“怎麽這麽小就出來打雜了呢？你父母不管你？”南宮塵邊說邊脫下身上的外袍，暗歎這雨真大，他不過是淋了一下，衣服竟然就濕了。

“我沒有父母了。”小叮埋著頭為南宮塵翻出幹淨的衣裳，再次抬頭的時候，臉上又是稚子的開心表情，他說：“公子，你為何要背井離鄉，去那江南呢？”

南宮塵微微笑了笑，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為什麽要去江南？

他也不過是看了一首詩，“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突然地便對江南產生了一種濃厚的興趣。

到了渡口，小叮勤快地幫南宮塵把行李搬到船上，卻並不上船，麵帶難色地看著南宮塵。

南宮塵知他有事，猜測著到：“難道說，你不想去江南？”

“嗯。”小叮點頭，“我想留在家鄉。”

“那好吧！”南宮塵取下掛在腰上的錢袋，拿出一張銀票給小叮：“既是不想去，便留下吧，這錢你就收著，若是不想回南宮府，在外做個小買賣也好。

“謝謝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叮沒齒難忘。”小叮感激地說道，眼眶在瞬間都紅了。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藏不住情緒。

“好了好了，我上船了。”

“公子，好好照顧自己。公子，公子……不如不要去了……公子……”

岸上的小叮仍然在呼喚，然船卻越開越遠，終於看不見故土了。

很多年後的南宮塵想起今日這一幕，總會後悔不已。倘若他不這麽任性，不堅持要前往那隻聽說過的江南，那麽也就不會遇見她？

那麽，是不是一切都將被改寫。

他與她，都能得以在沒有彼此的世界中

，閑看花開花落，過著歲月靜好的時光。隻可惜，這世間鮮少有假設能成立。該發生的事，終究會發生。

江南果然是個好地方，水天相接，煙波浩渺。江南的美，是朦朧而古樸的，是樹下悠然落棋，是花間醉然品酒。是庭中淡然品茶。綠水縈繞著白牆，紅花灑落於青瓦，蜿蜒曲回的小河在清晨和夕陽中淺吟低唱。乘一葉扁舟撐一支蒿，穿行在青山綠水中，兩岸是曆經風浪的班駁和亙古柔情的飄零，一泓清水所承載的，是似水流年的痕跡和滄桑。

南宮塵站在古鎮的街頭，張開雙臂，用力大口地呼吸著這來自江南的空氣。

都道江南美，卻原來百聞不如一見。江南，竟然美到了這樣的田地。

南宮塵愈發覺得自己的執著是對的。隻是，他卻忽視了，這麽突兀的執著，是必定要有某物在牽引的。他太過於輕心，所以，才會以那麽迅速的方式跌入江南的溫柔鄉，並且無力回天。

這日，南宮塵尋思來到市集買些花，他所住的客棧總用熏香，是他素來不喜的味道。因此，想買些花驅散。

尋尋覓覓半天，終於叫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見一個賣花的小女孩，那女孩兒長得極為伶俐可愛，見他的視線落在花上，立馬開口叫道：“公子是要買花嗎，一文錢一朵。”

“我要這個。”

兩種聲音同時響起，兩隻手同時伸出來，在半空中碰到，然後立馬彈開。

南宮塵抬起頭，這不抬頭還好，一抬頭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這是誰家的姑娘，竟然美得這樣不脫俗。一襲綠色長衫緊緊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卻又在腰上鬆鬆係了根絲帶，更顯得她整個人高挑曼妙。頭發挑了一半，在左側鬆鬆地挽了個發髻，用步搖固著。底下的頭發則自然地垂在身側和背後，在微風的挑逗下飄揚著，隱隱可聞到淡淡的花香。更叫人稱奇的是她那雙眼睛，似星光瑩潤，回眸顧盼之間，都是掩不住的溫柔和深情。

都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此刻，南宮塵，是真的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