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四十分鍾後,出租車在百花陵停下,付完車費,包裏隻剩下一些零錢。今天的氣溫似乎特別低,蘇墨晨一路走到山上,也沒覺得暖和。找到外婆的墓地,墓碑上的外婆一臉慈祥,就像以前每次她在門口等自己回去時候一樣。女孩在旁邊坐下,纖細的指尖的輕輕滑過那張黑白照片。

“外婆,突然好想你,所以來看看你。你一個人在這裏過得還習慣嗎?那麽久沒有見到我,你有沒有想我?嗯?什麽?你問我是不是有什麽事?還是外婆了解我。你還記得沈諺郗嗎?就是上次你走的時候,和我一起來的那個。記得?嗯,就是他。外婆,我突然覺得我其實不了解他,他的所作所為,連他這個人都讓我覺得害怕。你問我為什麽?這件事很複雜。”蘇墨晨把頭靠在墓碑旁,就像以前小時候和外婆聊天時,把頭靠在外婆的肩膀上一樣。她一個人坐在那兒靜靜地說著,把最近發生的事都講給外婆聽。天色漸漸暗下來,淺灰色的烏雲看起來似乎比剛才沉重了很多,有一種快掉下來的緊迫感。不一會兒,天竟然下起了小雪。

“下雪了?外婆,你看!下雪了!記得我第一次見到沈諺郗的時候,就是像這樣的一個下雪天。你還記得兩年前的冬天,你住院時發生的事嗎?對,就是那次,我不是受傷了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居然是在醫院,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他。他說我在發燒,手上還有傷,需要住院,當時我就拒絕了,畢竟又不認識,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結果他居然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嗯?你也覺得他不好?當時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我最終還是離開了醫院,誰知道兩天後,子晴竟然來找我,說有個男人給她打電話,說他是我的男朋友,還問子晴認不認識我。而且子晴說,他這兩天打過我電話簿裏的很多電話。對啊,當時我很生氣,就用那個號碼給他打回去。最後,我還是成了他女朋友。今年我們還結婚了,我也懷孕了。可是突然我後悔了。你問我他愛不愛我?我不知道,以前我覺得他很愛我,對我很好,但是自從我發現那些文件以後,我不確定了。孩子怎麽辦?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要這個孩子,我愛他,我不想失去他。因為他是我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想把他生下來,我想看著他長大。外婆,我該怎麽辦?外婆,你怎麽不說話?連你都不理我了,我要怎麽辦?”

紛紛揚揚的雪落在她的頭發上,衣服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外婆,我覺得沈諺郗對我而言,就像這場雪。很美,但是轉瞬即逝,雪化了,就什麽都沒了。”

蘇墨晨不知道,那邊沈諺郗,子晴,言錚發了瘋一樣的到處在找她。淩晨的街道上已經看不到人了,銀灰色的BMW在寂靜的夜晚飛馳而過。

“怎麽辦?我們幾乎想到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但是都沒有。”子晴坐在後座,看著沈諺郗的背影問。

“一定還有哪裏是我們沒想到的。她出了那幾個地方,就沒有地方可去了。”言錚分析到。

沈諺郗把車停在路邊,靜靜地握著方向盤,一言不發,整個人透著難以言喻的寒意。半分鍾以後,男人終於開口。

“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有去。”

“哪裏?”子晴和言錚異口同聲的問到。

“陵園。”

“墨晨的外婆!”

車再次啟動,沈諺郗幾乎把油門踩到了底。不敢想象,如果她一直都呆在那兒,現在已經凍成什麽樣子了。途中路過一個超市,沈諺郗進去買了一些熱飲和食物。半個小時後,三個人果然在陵園裏看到一個人影。沈諺郗讓子晴和言錚留在車裏,自己拿著東西向那個人影靠近。女孩的啜泣聲越漸清晰,走到她麵前蹲下。

“傻瓜,不是很怕冷?還一個人坐在這兒。”男人的話裏有著她熟悉的溫柔。抬起頭,雙眼早已經哭的紅腫不堪。

“你來這兒幹什麽?”

“接你回家。”沈諺郗注意到,她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我不回去。我現在隻有這兒可以呆。”

“你都已經凍成這樣,為什麽還要逞強?就算你沒問題,那孩子呢?”沈諺郗伸手握住她早就僵掉的雙手。

蘇墨晨打開他溫暖的手,“不要碰我!我和外婆都不喜歡你,你走開。”

“墨晨,就算你不認同我的做事方式,但是也請你不要這麽折磨你自己,折磨孩子好不好?”

“對,我就是不認同!”蘇墨晨突然站起來,卻因為坐得太久而有些頭暈,用手扶住手邊的墓碑,“所以呢?你是不是也準備對付我?為我設計一個意外?”

“墨晨。”

“沈諺郗,我真蠢!蠢到那麽輕易的相信一個人。”

沈諺郗丟掉手裏的熱飲和食物,扣住她的肩膀,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她掙紮,想從他的束縛中掙脫,可是她卻是反抗,他越是用力,肩膀被他抓得很痛。蘇墨晨順勢咬了他一口,男人卻隻是吃痛的稍微停了一下,便又繼續。因為剛才咬的太過用力,沈諺郗的嘴角滲出了血,強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兩個人的口腔裏,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讓蘇墨晨胃裏一陣難受,用力推開他蹲在一邊。幾乎一天沒有吃東西,所以根本吐不出來,隻能幹嘔。休息了一會兒,男人抱起臉色蒼白的她。

“子晴和言錚還在下麵等我們。先回去再說,嗯?”

“你在用他們威脅我?如果我拒絕,下一次的意外是不是就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如果你願意這樣想,我會配合。”

蘇墨晨看著他,眼神陌生而冷漠。男人將她放進副座,抬手擦去嘴角還沒有幹的血漬,把暖氣開大,四個人一路無話。沈諺郗把子晴和言錚送回家,最後把車停在了醫院門口。蘇墨

晨什麽也沒問,也沒有力氣問,任憑他把自己抱進病房,任憑醫生在自己身上紮針。以前自己最怕的就是打針,因為她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痛的,可是現在她卻很感謝這種痛,至少讓她覺得自己其實還活著。

“沈總不用擔心,沈太太身體沒什麽問題,隻是有些低血糖,再加上情緒不太穩定。隻要細心調理,很快可以出院。”沈諺郗輕輕點頭,接著一屋子的醫生護士便離開了病房。男人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蘇墨晨也沒有看他,隻是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不動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麽僵持到了天亮。

“墨晨,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嗯?”床上的人依然沒有說話,毫無反應。

“你想我怎麽做?”沈諺郗做出妥協。聽到這句話,蘇墨晨終於轉頭看他,隻是眼神沒有生氣,很空洞,然後又閉上眼睛。怎麽做?要他怎麽做?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隻想安靜一下,什麽都不想的安靜一下。

“蘇墨晨,你是不是想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因為你惹上意外?”語氣很冷的威脅,驚得她的心一陣戰栗。嘴角有似有似無的笑,眼角有溫潤的**流出。

“無論你想做什麽都好,不用問我。”蘇墨晨的聲音有些喑啞。

沈諺郗深深歎了一口氣,最終打開病房的門離開了。或許現在不管他做什麽都沒有用了。蘇墨晨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緊閉的房門,眼淚奪眶滑出。右手摸上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那冰涼的觸感深深地刺痛了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走到這種境地。突然的腹痛讓她皺起了眉,把手放在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蘇墨晨靜靜地感受著肚子裏的孩子的生命的躍動。

韓宇程接到沈諺郗的電話的時候是在淩晨。

“怎麽了沈大總裁?”剛剛下了夜班的男人靠在車的椅背上用手揉著眉心。

“出來喝酒,我請客。”

半個小時後,韓宇程出現在一家私人會所的高級酒吧,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還以為你會佳人在側。”

沈諺郗遞給他一個酒杯,然後倒上酒,男人一臉玩味的看著他,然後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酒,“沈諺郗,烈酒?到底怎麽了?說說。”

沈諺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韓宇程聽完,臉上滿是不可思議,“沈諺郗,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做這種事,真是新鮮!”

“那是我老婆。”說完,一口飲盡杯子裏的酒。

“上次我看見你抱著她來醫院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對。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失態的沈諺郗,神色慌張,甚至還穿著家居服,你那個樣子還真是有趣。”

“隻怕這次是真的有些棘手。”

“沒關係,明天我去看看她,開導開導。”

“幫我照顧好她和孩子,這段時間可能就要拜托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