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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的繡樓上,朱紅窗邊,隔著薄薄一層白紗,有個紅衣少女側著身,翹首望著前方的屋簷底下,眼裏些許露著焦慮,手沒有意識地在窗柩上來回畫著圈,細小的腳尖不時的點起,眉心皺了平,平了皺,很是焦急。
房內的角落裏,隔著一幅絹帛的綃透的屏風,另一個紅衣少女橫躺在一張舒適的軟椅上,閉著眼慢慢地晃悠著,仿似睡著了一般,微風輕輕地吹拂著她耳邊的發絲,隻有那微翹的睫毛不住地顫著拍打在眼瞼處,透露著信息。
輕柔地足音靠近了軟椅,一條薄薄的毯子輕輕地覆上了她修長柔軟地腰肢,椅上的人兒立即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看見是綠袖近前,複又閉上眼睛,她淺淺的勾起了嘴角,“我沒有睡著。”
綠袖不管不顧地隻是低下身子,“我怕小姐就這樣睡著了,著了涼不是受罪嗎?”說完,她伸手替她將薄毯在椅邊掖掖平整。而後再取了個靠枕塞在她的頭底下,“這樣舒服些。”
“你剛剛去哪裏了?”秋水伸手覆上了唇,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
綠袖靜靜地呆在了她的身旁,“我剛剛在樓底下玩了一會兒。”
軟椅上的人輕輕地頷首。
“哎呀。”秋月趴在了窗柩上歎氣,伸手拉了一下窗外的綠枝,“急死我了,姑姑不知道會不會說話?”秋月趴在窗柩邊低低地嘀咕。
身子舒適地躺在那鋪有靠枕的軟椅上,秋水將臉貼著軟軟地靠枕上,對窗邊少女的焦急置若罔聞。
“真是急死我了,都進去那麽久了?”她又在那邊自言自語,
秋水聽在耳裏,鼻間輕輕地哧了一聲,睜開了迷蒙的眼睛,穿過了鏤空的花架,以及絹帛的屏風,她略微動了動身子,“姑姑不會說話,你怎麽不跟著去啊?”她又開始晃悠起了椅子,“看把你急得跟什麽似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婚姻大事,哪裏就是這三兩句話語打發了的。你就這麽急著要吧自己嫁出去了嗎?”她用不甚在意地語調軟軟的說著,臉上寫滿了淡淡的不屑,
而後秋水看向了牆邊,繡架上是她那快要秀完了的花開富貴,牡丹色澤鮮豔,花團錦簇,說不上來的喜氣。她臉皮薄,怕人笑話她著急,所以她才一直擱置著沒有完工。
秋月在窗邊撐起了下巴,她的眼睛眯了眯,將她烏黑的發絲纏繞在了手指間,她的心思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個月的月事還沒有來,她就隱隱地開始不安,咬住了嘴唇,她回頭深深地朝屏風後麵看了一眼,“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我這心裏總是忐忑不安,哎喲,我的眼皮怎麽一直跳啊!不會出什麽事吧?嘶。”她吸了口氣,“萬一要是出了什麽變化,我……”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止住了下麵的話語,看著前方翻飛的屋簷,眼裏晃過了一抹複雜的思緒。
秋水聞言,無言地翻了個身,麵向裏,側著身躺著,輕笑,“左財右災,你自己看看是哪個眼睛?”
“右眼跳啊!”秋月慘聲叫到。
“那貼張白紙,讓它白跳不就好了。”她輕柔地語調才說完,就聽見耳裏傳來了窸窣的聲響,秋水抿著唇勾起了唇角。
綠袖聽著自家的兩個小姐一來一往的說話聲,心上猶豫了好一會,她才忍不住俯身,在秋水的的耳邊用幾近耳語的聲音輕輕地說著她剛剛聽到的消息。
那話語如同劃過天空的雷電,將秋水震驚地瞬間睜開了眼,隨即昂揚起了上半身,詫異地眼看向了綠袖,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綠袖。
綠袖輕輕地點點頭,“剛剛橙袖姐姐來叫夫人的時候,與我說的。”綠袖回身看了看秋月小聲地說著。
秋水哦了一聲,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拉著薄毯,重新躺回了軟椅上,眉心輕輕地促了起來,她抬眼看了看窗邊坐立不安的姐姐,心下歎了重重的一口氣,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原來爹爹已經將姐姐許給了別人了,她合下眼瞼,秋月是要擔憂了,握緊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漸漸冰涼,她才睜開了眼睛,“扶我起來吧。”
綠袖立即上前將她從軟椅上摻扶起身,她起身,整理了一下
身上的皺褶,她輕輕地穿過了屏風,站立在了秋月的身後,順著她的眼神一起看向了前方。
“是我在這裏吵到你了嗎?那我還是回我自己房裏去好了。”秋月見她站在了她的身後,忙詢問著秋水,
秋水伸手撫著自己的眉心,搖了搖頭,心裏想著自己要怎麽開口和秋月說。
“怎麽你昨晚沒有睡好麽?看你的眼神好像沒有神采一樣,”
“春天就是犯困,”秋水撥弄著腰間的流蘇,“姑姑還沒有出來嗎?”
“是啊,都進去半天了。”秋月踱著腳說著,眼神一刻也不離前方的院子。
秋水輕輕地笑了笑,“姐姐那麽想知道結果,巴巴地站在妹妹這裏有什麽用呢?”她漫不經心地說著,“還不如,偷偷的躲在書房門口去聽,你從前不是一直這樣的嗎?”她側目看向了秋月。
一語驚醒了夢中人似的,秋月的眉目立即飛揚起來,一張臉笑的直白的不得了,“對呀,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她立即圈住了秋水的脖子,“好妹妹,真不枉姐姐疼你一場,你總是比我想的周到,那我就去了啊。”說完,她收回圈住秋水的手,提著裙子,匆匆地跨出了秋水的房間,急促的腳步聲響在了門外的長廊上。
秋水提著嘴角看著秋月奔出去,好一會,她才回複平淡的神情,輕輕地抬腿,也跨出了門外,站在了欄杆邊看著秋月匆匆奔走在湖邊的林蔭道旁,她將手懶懶地伸向了後方,冰涼的手指抓住了緊隨身後的綠袖,掩不住眉宇間的落寞,“她就算去了,結局也不會改變的。”
綠袖連忙扶住了秋水的手,“那小姐怎麽還要大小姐去呢?”
“她那性子……”秋水轉頭深深地看了眼綠袖,動了動嘴角,從喉間模糊地溢出了一聲話語,“早些讓她知道了,也好做謀劃。”說完,她抵著綠袖溫暖的身子,“我們也上前頭瞧瞧去,或許也能知道一些自己的事情。”
於是一紅一綠的身影慢慢地晃過朱紅色的欄杆,轉入了院中的曲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