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事情真相

下了專機後,穿過機場通道。簡樸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虎虎生威地走在最前麵,簡直搖著輪椅羊羔一隻默默跟在後麵,時而很不放心地偷眼去瞟。從昨晚簡直實話實說後,簡樸已經有整整十個小時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了,冷戰剛剛拉開序幕,簡直就覺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簡直從來不以為自己是個容易認輸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每當麵對簡樸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很無力,甚至無計可施。

“還不快跟著夫人點,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負得了責任嗎?”

簡直這次帶來的保鏢陳,衝著身後的一個女保鏢低吼道。那位女保鏢連忙快走了幾步,跟上了簡樸。

在出入機場的玻璃門處,走在最前麵的簡樸看到了穿著一身黑西服的冷清洋。冷清洋的身姿還是一如繼往地挺撥高大,站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中,鶴立雞群一般,帶著冷漠的氣場,散發著孤傲的氣息,讓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背景,隻有他……真實存在。

“哥!”

簡樸有些激動,緊走了幾步,就要撲上去,與冷清洋來一個熱烈的擁抱。

一直沉默著的簡直,哪裏肯讓,連忙緊滑了兩下。身體笨重的簡樸那雙已經有些浮腫的腿根本走不過輪子。簡樸還未到冷清洋身邊呢,簡直已經和冷清洋握手了,並占位精準地把冷清洋和簡樸隔開。

冷清洋抿過一絲苦笑,深深地看了麵色有些微窘的簡樸一眼,“坐這麽久的飛機,累了吧?”

“還好。”

簡樸翹起的嘴角,閃過親切的笑。

簡直嫉妒的牙根直咬,十個小時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了,見到冷清洋就笑得桃花燦爛的,不帶這麽區別待遇的。

“冷清洋,媽沒事吧?”

簡直為了吸引冷清洋的注意力,握著的手一直沒有鬆開,而且越來越緊,以他的那點體力,竟還能捏一捏。冷清洋根本沒把來自手上的那點力道當回事,很大度地回看了簡直一眼,“媽沒事了,咱們是直接去醫院……”

“直接去醫院!”

簡樸昨晚聽到了簡直陳述的事實後,一夜未睡,在飛機上昏昏沉沉的,卻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睛。隻要有稍稍合上的意思,眼簾裏就會出現黃菜花一身是血的模樣,嚇得顫栗不止,哆嗦不以,恨不得能馬上飛到黃菜花的床前,親眼看到、親手摸到,方才能安心。

坐到冷清洋開來的車裏,簡樸刻意拉開了和簡直的距離,坐到了副駕駛處,把簡直一個人留在了空空蕩蕩的後排。簡直也不敢抗議,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一臉的哀怨,看簡樸的眼神可憐的讓冷清洋都有些不忍了。

這是怎麽了?小兩口生氣了?雖說以前也沒有怎麽好過,但看現在的樣式比之前更差了?

同時,冷清洋又不免有些暗自歡喜,離了才好呢,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簡樸回來了,哪裏像現在這樣,看一次……天南海北,隔著半個地球,這還好說,煩人的是簡直總找借口把自己拒之門外,若不是這次黃菜花出了事,自己想看到簡樸,就得是職升一級,——當舅舅的那天了。

“哥,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

昨晚簡直已經複述一遍了,但簡樸以為不夠。這事還得是問冷清洋才好。

“媽在沒有醒來之前,認罪的是劉大勇的小兒子叫劉川的那個,但媽醒了以後,媽說紮她一刀的那個根本不是劉川,相反,那孩子還替媽擋了一下,行凶的是劉大勇的大兒子劉強,目前在逃呢。”

冷清洋描述的細節基本和簡直說的差不多,隻有後麵這裏,像是極轉突變一下,發生了大拐彎。

之前說劉川因為向黃菜花要錢,黃菜花沒給,劉川情急之下拿刀砍了母親,而現在,凶手卻轉成了劉強,過程基本差不多,也是錢上惹得禍。

“我早就應

該想到凶手不會是劉川的,那個孩子又聾又啞的,在農村的時候,生活狀況一直不太好,來到延海這裏,劉大勇嫌棄他丟臉,把他關在屋子裏,連門都不讓他出,這樣的一個孩子,哪裏知道錢這種東西到底有多好,他的基本生活待遇就是有飯吃就行,而且媽對他不錯,出門買菜的時候總是帶著他,沒出事之前的一個周末還帶著他去商場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反倒是劉強,欲求不滿的樣子,現著貪婪……”

冷清洋淡淡地歎息著,有一點悔不當初的意思。

“哥,不怨你,這人要是那種心思,這樣的事早晚會發生的。”

簡樸不想他過多自責,而且這事是大家都沒有預料的。劉強也算是黃菜花一手帶大的,雖然沒有對冷清洋那麽偏心,但也是實心實意的,誰能想到他會為了點錢下此狠手,這就是傳說中的養不熟吧。

冷清洋把車停到醫院的停車庫後,幾個人乘著電梯直奔了九樓的單人病房。黃菜花已經從重症監護病房轉到普通的加護病房了。

推門進了病房裏,先看到了護士正給黃菜花換藥,而門角的一側,一個清瘦的身影,在護士和冷清洋打招呼時,反射性地站起,回頭。簡樸還記得,這人就是過年時一起吃過飯的劉大勇的小兒子劉川。

劉川見到一下子進來這麽多人,瑟縮了一下,退到了床頭的地方,又往窗戶那邊蹭了蹭,盡量拉開與對他來說有些壓人的氣勢之間的距離。

“別怕,那是我女兒,你上次不是見過嗎?”

清醒著的黃菜花,曉得劉川膽怯的個性,又經曆了之前發生的那次血腥事件,怕他害怕,寬慰了一句。

“媽!”

簡樸未語先哭,見到黃菜花蒼白的臉色後,眼淚抑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你這孩子,都快當媽了,還罵什麽,也不嫌丟臉,好了好了,別哭了……”

黃菜花嘴上這麽說,眼裏卻也有了幾滴辛酸的淚。想著自己差一點就要與女兒天個永別,心裏說不出的酸楚。

母女兩個相見的鏡頭,簡直早就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以淚洗麵的場景了,這畢竟經曆的是生死大劫,哎,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好像不知不覺的就已經經曆過三次了啊。

為了給母女兩個更好的空間,冷清洋和簡直退了出去。冷清洋在出去前,把站在牆角處的劉川也一起叫走。

門再次關上後,黃菜花拉著簡樸的手問:“他對你好嗎?”

“嗯。”

簡樸點點頭,笑了一下,沒在說什麽,就像黃菜花不願意提起自己這次受襲擊一樣,簡樸也不願意過多地提及自己和簡直,因為她無法向自己的母親說清楚她和簡直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麽關係,太微妙了,說朋友不是朋友,說愛人不是愛人,如果說是親人……或許準確一點卻又……不怎麽好說出口。

“哎,不管如何聰明也是個殘疾人,誰知道……你爸那個老混蛋是怎麽想的?想給你找個童養夫也不必找個這樣子的,害人不淺啊!”

黃菜花隻要一提這事就憤憤,簡樸怕她抻到傷口,連忙說:“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關別人的事,倒是你……不過是點錢,給他又如何,哪裏還至於受這樣的苦……”

“哪裏是點錢的事,劉強這孩子太貪婪成性了,那天晚上喝得醉熏熏的就來了家裏,張口就管我要錢,我問他要錢做什麽、要多少,他說讓我別管隻管拿錢就是了,伸手就要五萬,他當我什麽,我是銀行啊,我沒給他,正好這時候小川從外麵回來,我給他錢讓他去買雞精,劉強看到小川耳朵上帶的助聽器,就說我偏心,把錢都給別人花就是不給他,放良心講一講,他結婚的時候我不算別的,隻管現錢就給他拿走六萬啊,他就和我吵了起來,還打了小川,我拉著不讓,誰曾想他就去廚房拿了刀……”

黃菜花述說時的語

氣平靜了許多,沒有最開始醒來時的激動了,她也曉得簡樸身懷有孕,不易受刺激,卻還是板不住要把這過程和女兒訴一訴,這世上隻有簡樸是她親生,最貼心的,那些對別人說不得的,對女兒卻是可以肆無忌憚的。

“那媽想怎麽辦?”

簡樸服侍著黃菜花少少地喝了口水,輕聲問道。

外麵的兩個男人想法已經明確了。冷清洋要經官法辦,簡直要血債血償。簡樸當然想要給母親出這口惡氣,但黃采花必竟和劉大勇有著十幾年的夫妻感情,劉大勇還是出現在她們母女兩個生活最不穩定的時候,劉大勇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現在劉大勇也因為包庇罪被關進了拘留所,劉強又在逃,這家……可真就這麽散了嗎?

“哎,我也不知道啊,你劉叔那人……”

提到劉大勇,黃菜花不免有些傷感,眼圈裏又見了紅。

“媽,等抓到劉強再說吧,你這幾天好好養身體,別想太多了。”

簡樸安慰了黃菜花幾句,話題又拐到了孩子身上。

“男的女的?”

老人家嘛,不管身體什麽狀況,對這件事總是很上心的。

“好像是男孩兒。”

對於這個結果,簡樸有些失落。簡樸一直盼著是個女孩子,一是女孩子好養,二是……可以緩解她和簡直之間的關係。都說女孩子和爸爸親,這孩子生下來,看到的第一個男人,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會是簡直。不知出於什麽心裏,簡樸希望簡直和這孩子親一些,也不知怎麽就有這樣的感覺,簡樸覺得簡直是喜歡孩子的。

他們以後,在這個孩子出生以後,能走到哪一步……還不好說……,還有一個隱藏的原因,簡樸不得不去想,——那就是賀之龍介。

一旦是個男孩兒,賀之家肯定不會罷手的。想想賀之龍介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先例了。賀之龍介不也是個私生子嗎?他的母親僅僅是賀之家原家主的一個情婦而以,還被控製了好多年……

知女莫若母,簡樸心裏想的什麽,黃菜花也猜個大概,“簡樸,你和媽實話實說,你沒有和時運再聯係吧?”

“怎麽會,媽,我嫁人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簡樸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話語裏帶出幾分不甘,黃菜花聽出來了,卻隻是長歎一聲說:“簡樸,別太難為自己。”

“不會的,我沒有。”

如果說在簡直麵前努力做一名宜家宜室的賢惠妻子是難為,那……在這個世界上所存在的生活,就都是難為吧。

“那就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都大了,她也管不了。黃菜花想到這裏,就有了一種疲乏之感,慢慢地合上眼睛,睡著了。

簡樸安靜地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皺紋越來越深刻的那張容顏,想起小時候,和母親還有冷清洋在一起生活時的瑣事,仿佛就在昨天,然後一轉眼一恍神,就這麽悄然地消逝掉了。

簡樸的手撫在肚子上,柔和地輕拍了兩下,默默地對腹中的孩子說:“寶寶,你要乖啊,要和媽媽永遠在一起……”

病房外,冷清洋和簡直以及冷清洋帶出來的小川,還有簡直的幾個侍從,把個空蕩蕩的休息大廳,填補得滿滿的,偏偏這幾個人還蠻不在乎。

冷清洋和簡直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他們雖說算是親戚,但是關係實在說不上有多好,兩個人表麵上都是生意人,卻是一個走的暗道生意,一個做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正當生意,實在沒有多少話題。

他們之間惟一能溝通的紐帶,也隻有簡樸了。還因為簡直和簡樸在冷戰,冷清洋多少有看笑話之嫌,而無法說到一起。在生意上、在外人麵前,他們都是圓滑善辯的,卻偏偏在他們這些沾親帶故、有些裙帶關係的人身上,本性暴露無疑,誰也不肯謙讓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