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針鋒相對

簡樸算是明白什麽叫持之以恒了。這詞用在簡直的身上一點不過份。

每天早上簡樸還沒有到辦公室呢,簡直已經搖著輪椅在過道處等著她了。一直陪著簡樸一天。什麽時候簡樸下班了,簡直才會離開。比簡樸雜誌社裏的員工還遵紀守法,中午還不用管飯。

簡樸不理他,簡直也不生氣。一如第一次來時的溫和。

簡樸視他如無物,他好像也視簡樸如空氣。

簡樸可以不讓簡直進雜誌社,但走廊過道什麽的,簡樸也管不了,那也不是她家的產物。

簡樸越來越理解一句古彥語有多重要了,——懶蛤蟆不咬人惡心人啊。

“啊啊,我忍不了,時運,明天我打算派你和陳小謙把簡直收拾了。”

一個星期後,簡樸抓狂了。

“我們兩個?你覺得好嗎?”

為金主大人分憂解愁是分內之事,但欺負殘疾人……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有什麽不好的,你派陳小謙上,他看著和簡直沒有什麽區別,他們兩個戰一起,八配九配十,半斤不差八兩。”

不到萬不得已,簡樸也不能想起陳小謙來的。

“金主大人,你放過他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帶陳小謙去……和陰險的簡直撲……那不是讓陳小謙羊入虎口嘛。

時運基本的良心還是有滴,還沒有像簡樸被簡直氣得喪失理智。

“你去?能行嗎?見簡直的時候你可別衝動,要忍住。”

簡樸難免擔心。想時運和房強的較量裏,時運抬起就是一腳。那一腳踹到房強那個爛人身上沒有問題,簡直……肯定是抗不住的。

“放心好了,我是男人,我不能讓我自己的女人挨欺負。”

時運壯誌豪言放出去後,就有一點後悔了。

看到簡直後,時運第一個想法,幸好沒帶陳小謙來,不過,沒帶冷清洋來,真是失誤啊。自己前幾天偷偷用簡樸的手機給冷清洋發的消息,不知道冷清洋看到沒有,怎麽一點反應都沒呢?

“你好,簡先生!”

簡直在過道裏坐一個星期了,也沒有人理他,突然來個人和他說話,正常人肯定會提高警覺的,簡直卻像是見到熟人一樣,笑了笑說:“你好。”

說完,簡直還關掉了懷裏抱著的筆記本。看時運的眼神,興趣盎然。時運隻覺後背發冷,卻還是坐到了簡直安放輪椅的休息椅處。

時運狠狠地打量了簡直一分鍾。

就如簡樸所形容的,這男人瘦若黃花,臉如鉑紙,微微閉合的薄唇幾乎是灰敗的,時而還用紙巾捂一下嘴,咳得整個身體顫如風中落葉,不知有咳沒咳出血,肺癆幾級了。

五官很普通,論不上英俊也不能說醜陋,眉目中帶出的都是溫和。隻有瞳仁的顏色與常人不同,接近深藍色,頭發也偏近亞麻。

這應該是個混血兒。

“我是……”

時運剛要自我介紹,卻聽簡直說:“陳小時先生,或是時運先生,無論哪個都不是你的真名,目前是簡樸的同居男友。以前在流光做男招待,再之前……待查。”

時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簡直。

簡直笑了,“別用這種眼光看我,不太舒服。”

“你調查我?”時運很生氣。

“你誤會了,我對你沒興趣,恰巧你在簡樸身邊。”

簡直的解釋合情合理,時運沒無話可說,想著此來的目的,直接切入主題。

“三十年了簡風行都沒有出現,為什麽現在要來認簡樸?”

“你是第四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

“我管第幾個,我是第一次問你,你如實回答我就是了。”

如果自己是第四個,那麽冷清洋肯定是問過的了,否則自己應該是第三個才對。

時運皺了皺眉頭。

“這四個人裏,你是最不應該問的。”

“為什麽?”

“老爺子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他憑什麽不同意?”

時運怒了,差一點從休息椅上跳起來。

“憑他是簡風行。”

簡直甚至沒有說“憑他是簡樸的父親”,這就太刺激時運了。簡風行這是完全沒有瞧得起他啊。

“憑他是誰都不管用,我和簡樸一定會在一起的,簡樸死也會嫁我的。”

時運大聲宣講完。

簡直麵色如常地說:“你真是太自信了。”

那過於平靜的表情極具有諷刺效果了。這是一個把任何表情都可以用平淡轉化出來,起到加倍效果的人。

“那咱們就試試,看走到最後簡樸是不是嫁給我。”

時運對簡樸的心是執著的。在流光KTV裏見到簡樸第一眼時,時運就確定了這個想法。這個姓簡名樸的女人,這一生就是他的妻子。得之,為幸;不得,為命。不會因為任何因素的出現,而改變的。

時運從雜誌社所在的大廈出來,心情比去時鬱悶了好幾倍。腦子裏想事,走的也慢。

街角轉彎的時候,時運下意識回了一下頭,一道人影閃過。時運並未在意,這條路上的人本來就多,都走一條線,有隨行很

正常。過下一個路口時,時運又見到一道人影。與之前見到的很像,時運犯了疑。這是有人跟蹤他啊。

打劫?不能啊。光天化日,車水馬龍的鬧市,多大膽子的賊啊,自己又不是金店銀行,不值得的。

時運留了心,回去的路上故意拐了幾道彎,繞了幾條居民小巷,都是那種老樓,樓下有老年人聚集成堆的地方。

那幾道人影在這樣的環境裏更顯眼了。時運試了幾次,想甩也沒有把他們甩掉。隻得另想他策,掉頭向與家裏相向的方向走去。

時運在步行街進了最大的友誼商場。哪裏人多,時運就往哪裏鑽了。

商場正在搞促銷。中心廣場和兩排扶梯上擠滿了人。

時運找了一處條件有利的地方,混了進去,用眼用的餘光瞄著身後契而不舍的幾條尾巴。

借著身後人不注意的空隙裏,時運閃進了一家正促銷的休閑品牌店,隨便拿了兩件衣服進了試衣間。時運換好後,直接把商標扯了下來,與錢一起交給了在門外守著的服務員。

就這樣在換了一身行頭,又蹲衛生間躲半個小時的幾番周折裏,時運才把身後的人甩掉,接近傍晚,才混回家裏。

“你說有人跟蹤你?”

吃過晚飯,時運把這一天的事情告訴給簡樸。

“嗯。”

時運點頭。

“簡直派的人?”

簡樸首猜的就是門神一樣守在她雜誌社門口的簡直。時運卻搖頭否認了。

“不應該是簡直,他對我的底細已經很清楚了,該查的都查了,沒必要派人跟蹤我。”

白天和簡直的對話,足可以說明簡直是有備而來。再說,簡直也沒有必要做這種行徑。簡直已經挑明他和簡樸是同居關係了,還用跟蹤他嗎?

“那能是誰?”

簡樸也擔心起來。

時運最讓人頭疼的地方絕不是他出身流光,而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記憶。若是一般人家的還好說,簡樸就怕……

“別想了,想也想不出來。”

簡樸擔心的同時,時運也預感到了。

時運剛清醒過來時,發現他自己躺在流光的床上,不是恐懼反而有一種解脫感。這絕不是失憶人該有的感覺,因此時運對自己之前發生的事情諱莫如深,恨不得永遠埋葬。

“時運,我有點怕。”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簡樸一想就頭疼。

簡樸終於明白一件事。以前簡樸一直以為自己前二十九年的人生是一部《簡樸倒黴史》,現在簡樸知道,那不過是《簡樸倒黴史》的序。以後還有多倒黴,還不一定到哪個程度呢。

“別怕,上帝還讓我活著,沒被魚吃了,肯定會有他的安排。”

時運故作著輕鬆,笑嘻嘻地把下額放到簡樸的肩上。

“安排什麽?”

簡樸沒太聽懂。

“安排我遇到你,安排你愛上我。”

時運說完,簡樸一把推開他說:“你真不要臉。”

“我實話實說,你有什麽好惱羞成怒的。”

兩個人說笑著撕打在一起,從沙發上滾到地毯上,從兩個人滾成了一個人。

簡樸以為時運找過簡直以後,不管談的如何,簡直絕不會出現在雜誌社了。

於是第二天,簡樸興高采烈地上了班,垂頭喪氣地進了辦公室。

“簡總,我勸他離開過,可他就是不動,我也不敢……他一直咳,我看他身體不好,簡總,他要是……真是你的親戚,你最好還是送他去醫院,我怕他堅持不了多久,他要是真的……”

“真的怎麽?”

簡樸受不了kitty這吞吐的樣子,有些煩。

“簡總,我說句不好聽的,他要是真的死在咱們雜誌社的門口……”

Kitty目光躲閃,言語更加吞吐了。

“你放心,他要是死早就死了,他很堅強的。”

簡樸雖是這麽說,心裏也有些不放心。

Kitty出去後,簡樸坐不住了,心像打著鼓一樣,亂亂的,來回走了幾趟後,簡樸還是覺得應該出去看看。

簡直真是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簡樸還未走到走廊的休息椅處,便聽到走廊拐角傳來一陣勝過一陣的咳喇聲。

簡樸連忙快走了幾步,並在出雜誌社的體息區裏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

“謝謝!”

簡直也不客氣,接過簡樸遞來的溫水,慢慢地喝了一口。

“我真佩服你的這份耐力。”簡樸由衷地說。

“還好,再長的時間我都等過。”簡直不以為然。

坐在輪椅上的簡直,仰起頭,目光溫和地看著簡樸,笑著說:“我們以後在一起的時間還會很長,我當然要拿出誠意來,等一輩子也可。”

“你……”

簡樸隻覺無力,氣得一轉身,以後背對簡直說話,“跟我進來吧,走廊裏冷。”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簡樸的辦公室,引來了雜誌社裏十幾雙眼睛的注視和竊竊思語。這一個多星期來,雜誌社暗暗地鼎沸。當然沒有人敢當著簡樸的麵說,都是背地裏議論,議論到現在已經把簡直和簡樸傳成不

倫戀了。要不怎麽說都是寫小說的呢。

簡直和簡樸進了辦公室後,一如簡直第一次來時,那樣坐著。

“簡風行呢?”

簡樸開門見山地提到了他們之間的關鍵人物。

簡直好像一點不覺意外,低緩地說:“父親在美國,那邊有事沒有處理好,他要過一段時間才來。”

“派你是先鋒,他是元帥唄,和我們母女兩個還玩戰術,三十六計用你做苦肉計,之後呢,還想用什麽計?”

簡樸言語鋒利地抨擊道。

簡直卻不以為意,沉著應對地說:“美人計。”

“美人計?”

簡樸驚愕地合不上嘴,四環素牙都露了同來。

“或許算不上美人,你也不一定喜歡。”

“什麽意思?”

簡樸更不明白,但顯然簡直不想解釋太多。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等了你這麽多天,你請我一頓,也不算過份,是吧?”

“要不要臉?我讓你等我了?”

簡樸真不能理解簡直的思維,給杆就敢往上爬啊。

“吃過飯,我明天就不來這裏等你了。”

這個條件很誘人,簡樸有些猶豫了。

“親愛的,我晚上不回去了。”

簡樸打來電話時,簡樸的家裏也來了一位她想不到的客人。

“不回來了?去哪裏?”

時運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無繩電話,一邊應著簡樸,一邊看著坐在自己對麵沙發上的客人。

“出去吃。”

“和誰?”

“和……”

簡樸頓了一下,要是和時運實話實說,時運難免會擔心,搞不好還會跟來,想起時運所說的最近有人跟蹤時運,簡樸猶豫了,“和……和我哥。”簡樸不想騙時運,簡樸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稱呼。

“你哥?”

時運玩味地笑了一下,又瞟向了對麵兩眼。難道對麵坐著的冰雕不是簡樸的哥嗎?

時運還想追問,簡樸卻在“嗯”以後立刻掛斷了。

“簡樸除了你這個哥之外,還有第二個哥嗎?”

時運扔掉無繩電話,問著對麵的人。

“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冷清洋不緊不慢地回答著。

“簡直,不行,絕不能讓簡樸一個人和他在一起,太危險了。”

時運說完跳下沙發,直奔門口,被冷清洋一把拉住。

“簡風行沒來之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怪不得冷清洋這麽沉得氣。原來是算計清楚了。時運又坐回了沙發上。

“你來找我什麽事?”

從冷清洋進來一直到坐在沙發,已經有半個小時了,一句話不說,時運覺得冷清洋此來目的是挑釁的。

“短信是你發的?”

冷清洋摸著左手尾指上的帶的銀圈,淡淡地問。

“沒錯,是我發的,你怎麽知道的?”

時運以為這一招的保險係數還是很高的,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漏了馬腳,虛心好學地向冷清洋請教。

“你認識簡樸才幾個月,我認識她已經二十多年了,她什麽性情難道我不了解嗎?”

冷清洋很自信地挑起眉梢,冷冷的麵容看不出一絲的情緒變化。

“那你為什麽還要去找簡直?”

簡直說過他是第四個,那冷清洋一定是第三個才對。

“我總要探探虛實才好。”

冷清洋一點不在乎地承認了。

“探來的結果呢?”

時運猜這該是冷清洋此來的目的吧。

“我發現,你比簡直帶給簡樸的危險更大,我勸你趁早離開簡樸,否則,結果會不好收拾的,你會連累簡樸。”

時運冷笑了一聲說:“冷清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對簡樸窺視已久,簡樸上大學時喜歡簡樸的學長,還有前不久的房強,都是你設計圈套逼走的,你喜歡簡樸,為什麽不敢明目張膽地來追呢,是男人,咱們兩個較量較量,何必背後耍陰謀詭計。”

“你果然比我想像中的聰明,之前的短信要不是我了解簡樸,我已經陷在和簡直爭鬥的囹囡中了。

冷清洋在沙發處慢慢站起,踱步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夕陽餘輝落灑下一層金色的光芒。冷清洋站在光暈裏,有些刺痛時運的眼目。

“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是狼子野心,時運,簡樸是一個純真的人,你沒有必要把她帶到你的世界裏,你負擔不起,她也承受不住。”

冷清洋語氣舒緩,用他冷冽的聲線表達出來,很不容易。時運一點不領情,直截了當地回道:“我和簡樸的事,不勞你操心了。”

“她是我惟一的妹妹。”冷清洋情從深處來地歎道。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別以這道兄妹屏障為你的險惡用心做掩護。”

時運毫不留情,冷清洋難得地沒有生氣,反而無奈地說:“我正試著忘記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事實,你也最好不要提醒我,與你沒有好處,隻有壞處。”

冷清洋其它的話,時運都沒有聽太懂,偏偏這最後一句,好像有所明白,果然識趣地閉了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