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夫妻

3.夫妻

蘇曦憤怒地瞪著焦凱說:“那我昨天晚上打那麽多遍手機,你怎麽都不接?你沒長手啊?為什麽不回個電話?你又不是沒有電話。你不是跟女人鬼混,你去哪了?為什麽不敢回話?”

焦凱抵賴道:“我沒聽見。”

蘇曦漲紅著臉說:“你撒謊。你為什麽沒聽見?”

焦凱蠻橫地說:“我關機了。”

“你關機幹什麽?為什麽關機?”蘇曦步步緊逼。

“我們打麻將,嫌手機煩,都給關掉了。”焦凱答道。

“那你為什麽下班不回家,去打麻將?”蘇曦問。

“小董找我打麻將,三缺一,我能不去嗎?還有我們經理,我也不能不給經理麵子啊。”他被蘇曦輕視的眼光逼了回去。

蘇曦忍住火道:“誰的麵子你都給,就是不給我麵子。你們經理跟你打麻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長年在一起玩,你就不會說家裏有事情?你們經理讓你幹什麽,你就去幹什麽?你三天前就答應好了,今晚在家陪我吃飯。我做了六個菜,就等著你回家吃飯。你如果回不來,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好自己先吃。”

“你總等我幹啥,我自己照顧不了自己啊?做好你就吃麽,還能餓著我啊。”

蘇曦氣憤地說:“看你瘦得像個猴似的,還熬夜。”

焦凱呸道:“我樂意,不用你管,以後你少操心。你要真為我好,就不要來煩我。你看那麽多人在一起玩兒,別人家的媳婦都不管,就你事多。”

“你怎麽不說,我最關心你。”

“你關心得過了頭,這種關心法我受不了,你也不覺得招人煩?”焦凱說完,倒頭就睡。

蘇曦聽他這話,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突然激動起來。她上前抓了他一把,想把他抓起來說清楚,這個家是旅店還是招待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得在外麵玩兒三百天。你說,跟你結婚這十多年,你下了班正點回家有幾次?你不是打撲克,就是打麻將,管過我和孩子嗎?要不然你就喝酒,半夜三更才回家。這個家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你為什麽要結婚?你就應該當跑腿子。你沒有責任感,沒有義務感。你白活了三十多歲!

蘇曦邊說邊哭邊推他,不讓他睡覺。

他一翻身坐起來,衝著蘇曦吼著:“你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你放著好日子不過,是缺你吃,還是少你穿?”

麵對他怒火中燒的模樣,蘇曦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害怕,可是再怎麽害怕她也不想失去立場。於是,她硬是將這畏懼藏在心中,表麵上裝出她自認為最堅強的樣子對焦凱喊著:“我對你的要求過分嗎?我隻要求你每晚十點鍾以前回家,或一周少出去玩兩天,抽出一點兒時間陪陪我和孩子,這對你來說有什麽困難?我的要求過分嗎?你說!你說!”

“你鬧夠了沒有?你今天吃錯藥啦?是不是怕別人聽不見? ”

他板著麵孔大聲

斥責著。

焦凱發怒時蘇曦確實有點兒畏懼。她退了—步,但仍目光炯炯,“我偏要說,我偏要鬧,是你逼的,是你自找的。”她的音量隨之更大了。

“住口!你別再胡鬧了。”焦凱也提高聲音大喊著。

蘇曦一聽焦凱提高了聲音,驟然變色道:“你他媽的半夜不回家,怎麽是我胡鬧呢?你說,到底是咱們倆誰胡鬧?”

空氣中好像充滿了蓄勢待發的風暴,這一瞬間,蘇曦好似聽見了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焦凱厲聲斥責道:“你把嘴巴放幹淨點兒,否則,別怪我打爛你的嘴。”蘇曦氣得語無倫次,瞪大眼睛,被他的嚴肅怒容罵得發怔。

“你……你敢?”她的聲音中有一絲恐懼。

“不信你試試。”焦凱聲色俱厲地警告。

“就是你胡鬧,”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恨死你了,你以後別跟我過,你就跟麻將結婚,跟麻將過吧。你就知道打麻將,沒出息,沒誌氣,誰像你?誰都比你強。”

焦凱冷笑道:“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嗎?變著法子想教訓我。我就是誰也不如,這下你高興啦?告訴你,我這個人生下來就這樣。我以後天天玩兒,誰也別撮管。願意過就過,不能過拉倒。”

焦凱今天又一次說了這句話。

幾乎每次打架焦凱都說:“能過就過,不能過拉倒。”

蘇曦非常討厭這句話,因為它聽上去總好像有弦外之音,既像是一種威脅,又好像是一種暗示。

“不過”這個詞是夫妻生活之間最邊緣的話語。他們之間“戰爭”的升級往往都是從這句話開始的,現在蘇曦發現自己也像受了傳染似的,也想說這麽解氣的話。

焦凱看著蘇曦那由於氣憤而漲紅的臉,既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他真想說:“你消消氣,是我不好,我一回來就惹你生氣。”

可是,他天生又是一個不會說軟話的人。他就是這樣一種性格,既不會哄妻子,又不會說好話。雖然他也非常羨慕那些會哄妻子的男人,比如他們公司的牟經理看到妻子生氣,就專挑妻子愛聽的話說,討好地嘻皮笑臉,哄她、逗她,承認錯誤,表示態度,大獻殷勤;

用毛巾給妻子擦臉,給妻子洗襪子等等,直到妻子重新露出笑容為止。而焦凱雖然也想那麽做,可就是做不到,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他即使錯了,也不會服軟,更不會說賠禮道歉的話。隻是把歉意藏在內心深處,表麵上則是脖子梗梗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話語。或者一開口就是嗆人的話,大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好像對妻子的憤怒,妻子的譴責早有思想準備。

看到焦凱這個樣子,蘇曦更氣憤了。她的心在哆嗦,身子在哆嗦,她指著焦凱的手也在哆嗦。

“焦凱,你太不是人啦!”蘇曦暴跳如雷,“你現在不但心裏沒有我,連孩子也沒有,你……”

蘇曦氣得語無倫次,她說不下去了,一股衝天的怒火燒得她嗓子眼兒發緊。

她內心的那種剛烈性格開始起作用。剛烈的性格牽動著她全身的神經,促使她全身的血液直往腦門子上衝,使她渾身好像被烈火燃燒著似的。她真想隨手給他一個耳光,但剛一舉手,她又忍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的教訓,不能再給他動手打人找借口。這時,蘇曦心裏也有些害怕:上次因為自己先動手打了他,引起他更強烈的報複。他打自己更疼,更狠。

我打不過他,吃虧的最終是自己。上次他把自己打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眼睛都打腫了,渾身疼了好幾天。第二天都沒敢去上班,怕同誌看到腫脹的臉和紅腫的眼睛,會問自己,自己無法回答。

尤其是他踢自己腿上的那一腳,一走路就疼,害得自己一瘸一拐的,好幾天才過了勁。

她又想摔東西來發泄自己的憤怒,可又舍不得,那都是自己一點一滴積攢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心疼還來不及哪,怎麽舍得摔,如果我摔了小東西,他去摔大東西,會引起他更強烈的報複——他會比我摔得更厲害。

蘇曦想:“如果孩子在家就好了。孩子在家,他不敢使勁打我,孩子會哭會鬧的。”

孩子小的時候,他們倆一打仗,孩子便睜大眼睛看著。他不哭,也不鬧,而是咯咯地笑。那時候孩子小,不懂事,覺得怪好玩的。他們倆一看孩子那可愛的樣子,什麽火呀、氣呀,什麽打麻將,什麽夜不歸宿呀,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蘇曦會馬上抱著兒子親著,眼淚就會流下來。那不是傷心的淚,氣憤的淚,而是幸福的淚,激動的淚。在孩子麵前,她會忘了憤怒,忘了痛苦。

蘇曦心裏又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一旦成為母親,就不再完全屬於自己了。她必須為這個家和孩子作出犧牲。孩子是自己在奶水尿布中一點點養大的,那是她生命的延續。

作為一個不幸的女人,你可以恨那次錯誤的婚姻,恨由於錯誤婚姻而走進你生活中的那個可恨的男人;甚至可以怨恨不負責任的父母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沒有提一點忠告,提一點建設性的意見,而放任自流,過分相信孩子的能力;以及恨由於那次錯誤婚姻給你帶來的不幸生活,恨與那次錯誤婚姻有任何關聯的東西。但是,你惟獨不能恨那次錯誤婚姻的產物——你的孩子。

孩子沒有錯。可是蘇曦這口氣出不了,難以平衡自己。她受不了焦凱對自己的這種神態,她的怒火需要發泄出來。於是她歇斯底裏的大哭大喊,那是她在絕望中的渲泄。她大聲地哭喊著:“告訴你,焦凱,這日子我也過夠了。你走吧,你去玩吧,我不攔你。以後你永遠也別進這個家。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給你打電話,再也不找你,讓你玩兒個夠。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你這個‘三輪’,‘大傻冒’……”

“什麽!你說什麽?”焦凱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