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個敗犬女人嗎

早上九點二十分。KS服飾女裝部。設計室。

“Anny,”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燙著波浪大卷,身穿紅色時裝裙,黑色絲襪,金色高跟鞋的女人背影,“Anny,麻煩幫我叫一份早餐,早上趕著做頭發,又沒來得及吃早飯呢。噢,再幫我倒杯咖啡,加奶不加糖,我可不能再胖了!”說完,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平坦的小腹,呼了一口氣。

此人正是KS女裝部的部長——王琪梓,現年31歲,四年前打敗了現如今男裝部的部長林桑榆,當了女裝部部長,雖然大家都口口相傳,她能得到這個職位,是出賣自己的前輩,利用自己身為女人的本錢,但任誰也得承認,在KS公司裏麵,她風姿綽約,多麵逢緣,一直是被大家所寵愛的女人。

Anny正抱著一堆的人事檔案走了進來:“是,部長,我馬上去。”

“Lily,設計稿匯齊了沒有?”王琪梓敲了敲設計師室助理Lily的桌麵,設計稿已經拖了好久了,上次交上來幾份,裏麵巴黎時裝痕跡太過明顯,就算這個行業沒有什麽專利權而言,這樣的抄襲方法也過於低級了一點。而且春節前一定要把訂貨會開了,所以這個月一定要定稿,不然這一季又要慘敗,這樣的結局,是她沒有辦法預料的。

叫Lily的女孩子站了起來,有點誠恐,“還有沒,現在大家隻交上三十多份,離二百份還很遠。”女孩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的幾個字,幾乎隻有自己才聽得到。

“這幫混蛋!”女人用有著極高的鞋跟的女靴踢了一下旁邊的垃圾箱,發出極大的響動,“讓所有的人十點到會議室開會。”

這樣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後頸一涼。

女裝部這兩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夏季訂貨會才有一百六十套新品,不到兩千萬的單子;秋季的訂貨會隻有一百套左右的新品,一千六百萬的單子;冬季更慘,隻有推出了一百多款,卻隻有不到八十款的新品被下了訂單,到現在為止,追單還一張沒有見到,而且反響也不是很好。

“實在不行,就出去找貨源,像以前那樣,直接買斷成品回來吧!”女裝部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對春季新品不抱有任何幻想。

往年應該在十一月份開的訂貨會,直到現在都沒有確定。女裝部的設計師也接連走了好幾個,現在也隻剩下幾個年輕的剛滿實習期的女孩在支撐著。

高跟鞋聲漸遠,大家都呼出來一口氣,近半年來業績不好,直接造成女裝部裏人心慌慌。但最大的消息,莫過於集團總部已經有想法,將服裝公司出售的意向。年底前希望能平安渡過吧!到了春天,才有機會找新的工作啊!

王琪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轉椅上,看著日曆牌,“啊!那個女人,每年這個時候都失蹤不見人影,真是有夠悠閑的

!也許這個時候,正在哪個異國他鄉的街頭遊蕩吧!或許身邊還帶著個小白臉什麽的……”她抬起頭,看著男裝部的方向,若有所思,“那個女人,真的沒有男人麽?打死我都不相信。”

身在大理麗江某小鎮的林桑榆打了一個噴涕,不由得從書本抬起頭來,心裏想著不知道哪個人在“想念”著自己?

十二月的大理,氣溫已經有所下降,但比起北京還是好很多,白天有十幾度的樣子,也不會感覺很冷,夜裏的時候會降到1-2度,溫差比較大。此時陽光剛剛升起,讓人有種懶懶的感覺。

林桑榆把略厚的羊毛披肩裹了裹,從陽台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隨手把書放到旁邊的小幾上,披肩拂過書皮,是林真理子的《隻要趕上末班飛機》。

“阿榆,起來啦!”樓下是一個臨街的飲品吧,許多來小鎮遊玩的客人,都喜歡到這裏坐坐。開店的是一個有些年歲的老人,正笑著收拾著吧台。

“起來很久了,看了幾頁書。”桑榆自己走到吧台前,開了一瓶果汁,喝了一口,果然,不加熱的果汁,這樣喝起來已經有些涼了,從嘴裏,到咽喉,到食管,再到胃中,一路的冷氣滑了下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又空肚喝果汁,後麵你媽媽做了早餐,去吃一口。”老人笑著拍了拍桑榆的肩膀,

桑榆聳了聳肩,仍然將果汁整瓶喝完,將瓶子收到旁邊的箱子裏,才走到後麵。母親煮了點粥,此時還熱著。

“真不知道,你一個人在北京,是怎麽過的?”母親總是惦念著桑榆,見了麵總是要多說幾句,但手裏卻沒有閑著,盛了碗粥放在桑榆麵前。

桑榆沒有馬上吃,隻是用勺子攪動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我有好好吃早飯,起的早,就衝些豆漿,烤點培根做三明治。起的晚,就去公司下麵的餐廳,有包子有粥,中餐西餐都有,東西也還不錯,又不是很貴。”

“再過幾天,你也三十二三歲了,有沒有什麽打算?”母親在桑榆麵前坐了下來,親手為她剝了顆雞蛋。“總不能這樣過一直下去吧!雖然在北京,女孩子三十歲結婚,三十五歲生孩子的不在少數,可畢竟年齡大了,是有風險的。”

“媽!”桑榆接過母親剝好的雞蛋,“我呢,還沒放棄追求幸福的念頭,絕對不會象你同事家的女孩那樣,也絕對不會象老爸的學生那樣,OK了嗎?”

林媽媽臉上露出了微笑,她以前醫院的一個同事家的女孩兒,也是三十好幾沒有結婚,最後卻看破紅塵,在某個寺院或是庵堂裏麵掛單出了家。林爸爸在大學教的一個學生,也是單身到四十歲,才發現自己原來喜歡的不是異性。這兩個例子,常被林爸林媽來教育桑榆,桑榆已經聽了有四年了。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退休了,跑到自己喜歡的地方,有好山有水

,有好吃好喝,兩個人甜甜蜜蜜追求自己過去的影子。我也不想老了以後,一個人接手你們的店,做一個又孤單又寂寞的阿婆吧!”桑榆幾口喝完了粥,吃完了早飯,“我一定努力完成你們的目標,最少也趕個大溜兒,三十五前把孩子生出來,行了吧!”

“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你看看,電視裏麵都管你這種人叫敗犬。敗犬你知道是什麽麽?打架打敗的狗兒,以後爭男人都沒有勝算了,將來可怎麽辦啊?能找個什麽樣的男人都說不準?”林媽媽搖了搖頭,她對自己的這個女兒無可奈何。

從小便很優秀的女兒,一直是他們的驕傲,二十四歲前還桃花繁茂,家裏總見有男孩子來來往往。林爸的學生啦,林媽的同事啦。可自從林桑榆到了北京,似乎這桃花就跟沒隨身帶走一樣,這幾年來,就沒有聽說桑榆交過什麽男朋友,或是說,跟什麽男人有過來往。林媽媽一直懷疑,桑榆是不是在北京有過什麽的故事?但是林媽側麵打聽過許多事,桑榆也都如此時一般,不見有什麽不妥的樣子。

“老媽,”桑榆站了起來,摟住了林媽媽的腰,“有空呢?不要去看那些台灣劇啦,韓劇啦什麽的,會影響人生觀價值觀的。你女兒我就算過了三十歲,打架也從來沒有敗過。”

桑榆上了樓,接著坐在陽台上享受著漸漸升起的陽光,重新拿起書來,翻到剛才看到的那一頁,又再仔細讀了起來。書裏的美登裏正在回憶著自己七年前的與長原的戀情,並比對著七年後坐在自己對麵共餐的長原,才發現二十歲與三十歲的情感,是何等的不相同。

陽光斜照過來,給陽台上的桑榆渡上一層金色,如果此時看到她的樣子,看到她眉尖若蹙,眼中似芳華流轉,臉若粉桃,秀發齊腰,一雙長腿疊摞在一起,你絕對不會想到,這個女人,已經是過了三十歲。

陽光散落在屋子裏,照在隨意扔在床上的筆記本電腦上,百度頁麵上的搜索詞條上寫著敗犬兩個字,下麵卻是這個詞的解釋:

“敗犬女”這個名詞來自日本,代表傳統社會對單身女人的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女人過了三十歲,就算在職場上叱吒風去,隻要未婚就是“敗犬”,但一但結了婚,不管這位女人如何平庸無能,她就是“勝犬”。

最早現在這個詞的,出自酒井順子的小說《敗犬的遠吠》。酒井順子對“敗犬女”的定義是:“美麗又能幹的女人,隻要過了30歲還是單身而且沒有子嗣,就是一隻敗犬。”很顯然,台灣人對“敗犬女”的解讀僅僅是用了酒井順子原話的後半段,而敗犬女的精髓卻恰恰其前半段。

“不是說女人到了三十歲才有味道嘛!”桑榆自言自語地微笑,不知道她是指書中的美登裏呢?還是在指自己?

不知道這個三十二歲的林桑榆,又會有怎麽樣的獨特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