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蒼衣陛下

墨跡了好大一會,才晃晃悠悠去了西湖。

果然如傳言一般,風景如畫,美到極致。

順著泛著青草氣息的潮濕小道行走,半柱香時間,看到岸邊停靠一艘大船,管弦絲竹聲,不絕入耳。

看來就是這裏了。

“小姐,裏麵請!”一小廝掀開門簾。

走進去,看到一身絳紅紗裙的香卓,坐在中間的雅座,麵前一張小桌,上麵擺了一些時令水果,糕點,色澤鮮豔。

“千裳,來,坐在這。”看到我進來,香卓微笑著指了指靠在她右邊的座位。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嘴角忍不住抽 搐。

竟然和羽鳳在同一張桌上。

“怎麽了千裳?”香卓看我有些不對勁,關心的詢問道,

“沒事沒事,”我笑了笑,一臉僵硬,跟赴刑場一般,大義凜然的坐了過去。

“開船吧!”香卓對著外麵輕聲說,

接著,伴著一陣微風吹動紗簾,船徐徐向西湖中央駛去。

我坐在那裏,無所事事。

古琴聽不懂,聊天又麽興趣,隻好盯著眼前的果盤,不斷的吃。

不一會,麵前的那份吃完了,我抬眼掃了下羽鳳才吃一顆荔枝的果盤,眼光鋥亮。

美食麵前,行動比腦子快了半拍。

“哥哥,”我用指頭戳了戳羽鳳,望著那份果盤,大言不慚的說:“你不喜歡吃水果,我幫你吃吧!”

隻聽“撲哧”一聲,對麵的素傾忍不住笑了,

我“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素傾趕緊拿了根香蕉,低頭假裝剝皮,手卻抖個不停。

“羽將軍不喜歡吃這些水果?”香卓問道,“要不我讓下人再換另一些過來。”

“無礙,”羽鳳開口,自然的將麵前的果盤推到我麵前,接著說,“小妹一向如此玩笑,讓殿下見笑了。”

“原來這樣,”香卓笑著點點頭,“果然兄妹情深。”

最後四個字差點沒把我噎死,情深個毛線,如果讓她知道這個哥哥是我半路撿來的,不嚇死才怪。

而羽鳳當什麽事也麽發生,神色泰然,偶爾側頭,細細品味樂曲,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不一會,一曲完畢,青衣女子抱著古琴,身體前傾,行了一禮,便低著頭出去了。

“千裳,你覺得剛才的樂曲彈的如何?”香卓問道,

“嗯嗯,不錯不錯,挺好的,”我敷衍的答道,其實一句沒聽懂。

香卓禮節性的笑笑,估計也看出我是個外行,繼而望向羽鳳,

“羽將軍呢?”

“嗯,確實很美。”羽鳳點點頭,接著說,“這首《流水》很好的加入了古琴的‘滾、拂、上、下、進、退’技

法及上下滑音,生動模仿流水之聲。時而潺潺細流,山間鳴響,時而似瀑布奔瀉,風急浪湧,時而似雲水包裹,群山奔湧,百溪爭流,最後一個撫音是流水衝出山穀,融入江河逐漸遠去,意境悠遠,讓人豁然開朗。不錯,洋洋乎!誠古調之希聲者!”羽鳳讚許的點點頭。

我略帶驚奇的望著他,沒想到一個打仗的竟然對音律這麽精通。

“羽將軍如此精通音律,令香卓實在佩服至極,”香卓輕輕拍著手道,“既然如此,何不即興撫琴一曲呢?來人,把本公主的‘繞梁’抬上來。”

“殿下且慢,”羽鳳抬手製止,“羽鳳隻賞琴,不撫琴。”

“為何?”香卓疑惑的問道,

“就像《流水》所闡釋,知音已去,琴聲有誰知曉。”羽鳳說,聲音平靜。

這句話讓我突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估計是想起了《流水》所賦予的悲涼故事。

人們隻知道鍾子期是伯牙的知音,他能從咚咚的琴瑟中聽出巍峨的高山,急湍的溪流。可是,兩年之後,子期因病去世,伯牙得知,痛哭失聲,後將琴摔碎於子期墓前,從此再也不撫琴。

難道羽鳳……

“羽將軍也在等你的子期?”香卓問道,“那她對古琴一定也有獨特見解了。”

“她?”羽將軍挑挑眉,“她是最不懂音律的……”

“哦?”香卓疑惑的望向他

“聽說四殿下的琴在納蘭無人可比,不知羽鳳有沒有這個榮幸。”羽鳳好像不喜歡過多談論這個,隨轉移話題。

“我隻會霓裳羽衣曲,見笑了。”

霓裳羽衣曲?

我埋頭剝荔枝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能動彈。

那是秦衣經常為我彈得,在他所有曲目中,我唯獨喜歡這個,可能是裏麵有我的名字“霓裳”二字。

亭皋正望極,亂落江蓮歸未得,多病卻無氣力。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索,流光過隙。歎杏梁、雙燕如客。

人何在,一簾淡月,仿佛照顏色。

幽寂,亂蛩吟壁。動庾信、清愁似織。沈思年少浪。笛裏關山,柳下坊陌,墜紅無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漂零久,而今何意,醉臥酒壚側。

…… ……

那時,他一邊撫琴,一邊低低吟唱,而我在一旁,舞劍助興。

低沉清柔的嗓音,眼花繚亂的劍舞,恰似昨日!

前世最愛的絳紅紗裙,生平最喜的霓裳羽衣曲,為何,在納蘭,在香卓身上同時出現。

難道真的隻是一種巧合?

望著她巧笑嫣然的臉龐,心頭,突生一股惡寒,瞬間侵襲四肢百骸。

剛彈了一半,突然一小廝過來,在香卓耳邊低語幾句,香卓點點頭,讓他下

去,隨抬頭,對我們歉然一笑。

“朝中突然有點事處理,你們先在這,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乘著另一艘船,向岸邊駛去。

片刻功夫,隻剩下我們三個,空氣有點窒息。

我埋頭假裝吃荔枝,眼角處卻總是羽鳳的影子,一想到昨天看到的性感的身軀,更是渾身不自在。差點把荔枝殼填到嘴裏。

“千裳,”在我忖思該如何打破這尷尬情景時,羽鳳冷不丁開口,

“啊?”我下意識轉頭,正好望見他認真的眸子。

“步尋宮主最近可好?”

我一愣,

“你怎麽知道的?”

記得在路上我沒有向他泄露我的真實身份。

“天下無人不知宮主最寵愛千裳。”羽鳳說,眼裏帶著探尋,“隻是在羽鳳明白,你為何要到納蘭做妃子,不怕被人拆穿嗎?”

“那有什麽好怕的,我當我的妃子,管他們何事。”

“同樣都是妃子,那為何不來聖爵,要知道,最後統一奧蘭大陸的一定是蒼衣陛下,那樣可以讓你得到更多。”

我一聽蒼衣的名字,忍不住撇撇嘴,不滿的說:

“誰要嫁給他,”

“哦?”羽鳳挑眉,“為何?”

我小心環顧四周,小聲說:

“我給你說了,你可千萬別給你們陛下說。”

羽鳳點點頭,

“放心,”

然後我又不相信的望著早把頭低下去的素傾,威脅道:

“你也不許告密,”

“啊……呃……嗯嗯,”他含含糊糊的應道。

然後我才放心的開口:“我聽說那個蒼衣啊,冷酷無情,殘忍嗜血,殺戮,屠城等等,反正所有該是閻王做的他都替人家做了,更可恨的是娶妃無數,從裏麵抬出來的屍體也無數,就連護城河上麵飄蕩著的都是那些妃子的屍體,反正誰要是嫁給他誰倒黴。我這可是說真的,羽將軍,如果你真有一個像我這麽年紀的妹妹,可千萬別把她送到皇宮,那簡直就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嫁妹也得慎重啊!”

最後是我一句語重心長的結尾。

素傾那小子真不淡定,早嚇到桌子底下了,看看人家羽鳳,那可真是有做將軍風範,雷都打到頭上了,還巋然不動。

隻見他沉吟半刻,半是讚同的點點頭,說:

“沒想到外麵都傳成這樣了!”

一聽話音不對,我又慎重的問他一句,

“你不會給你們陛下說吧?”

羽鳳搖搖頭,別有深意的說,

“放心,”

我長舒一口氣,拍拍小心髒,下一刻,一記轟雷直接把我炸暈過去了。

“他已經全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