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火化
翌日早上，墨子清發現了墨非夜的屍體。
他的嘴角帶笑，似乎做了什麽美夢，絲毫沒有痛楚。
墨子清幫墨非夜把被角捏好，似乎什麽也沒發生一般，去了廚房。
從房裏出來的乞錢錢，跟在他的身旁，看他細心的熬粥，將裏麵的雜質去除。
“大哥很喜歡清粥，但是後來卻需要加上一些糖，後來糖加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黏稠稠的，你說，他怎麽喝得下去呢？”墨子清聲音很清，和自己說話般，他說著，拿起一旁的糖罐，將糖都放了進去。
“他好像很冷，卻是喜歡糖的小孩子，他殺人無數，卻隻是為了護著我，什麽都是為了我好，凡是我說的話，他都不會拒絕。”墨子清用勺子攪拌著鍋裏的湯，似乎透過它看向遠方， “其實他喜歡白色，但是穿著紅色可以引人注意，可以讓人當成把子。他喜歡糖，卻越來越沒有味覺。他想把世界上最好的給我，可是我卻任性的拒絕了。”
墨子清嘴角有笑，可是乞錢錢卻覺得比哭還悲傷。
“你不知道他有多傻，為了我背叛他曾最疼愛的小皇帝，為了我把江山奪過來，為了我又拱手讓人。”墨子清滅了火，將粥盛了出來，轉頭看向乞錢錢，眼神異常平靜：“可是，我什麽都沒給他，甚至連讓他活下去都不能。所以，這一次，我要陪他。”
墨子清端起手邊的粥，仰頭。
“墨子清！”乞錢錢連忙跑過去，將他手裏的粥打掉，揚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廚房之中。
乞錢錢收回手，悲傷的看著他：“墨非夜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他肯定是想你活下去。”
墨子清低著眼簾，不說話，晨光灑在他身上，將他襯得似乎要消失般。
“你看，他笑得那麽溫柔，肯定是很放心離開了。他覺得你能活下去，他......”乞錢錢將墨子清攬入懷中，輕輕的說，“他真的真的很愛你。”
墨子清的身體僵了一下，乞錢錢的聲音在他耳邊蕩開，“他一直都喜怒無常，但是對著你，隻有溫柔，他肯定希望你連著他那份活下去。上天沒有賜給他
好身體，卻給了他無可替代的弟弟。”
感到肩膀濕潤起來，乞錢錢溫柔的撫摸墨子清的發絲：“他幫你做那些事情，他一定也很幸福，不然他不會那麽笑的。可是，他一定不想呆在這種地方——我們回家吧，墨子清。”
一起回到那充滿沁香的地方，在那裏度過餘生，這樣，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回家吧，墨子清，家裏還有很多你的媳婦在等你。”
墨非夜，你也和我們一起回家吧，那裏的味道你一定很喜歡，因為你其實，不喜歡一直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藥香味吧。
但是，我想告訴你，那個味道，其實很好聞。
真的，真的很好聞。
葬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因為墨非夜不喜歡京城，所以他們隻是想將他火化，帶回那個村子。
這是墨非夜第一次褪下紅衫，穿上銀白色的長衫。
銀白色的長衫上繡著白色的菊花，在他身上，將他襯托得猶如誤落凡塵的謫仙，清雅、清淡。
從來沒有想到這兩個詞也是可以適合用在墨非夜身上的，原來他可以如此出塵，如此不染塵埃。
隻是，他滾進了這世俗凡塵，於是上天早早將他不屬於這裏的生命收了回去。
沒有人知道，這似乎要掀翻祁輝的國師最後竟然走得那麽清清靜靜，更沒有人會將麵前這清雅的男子和那樣的掌權者聯係在一起。
果然，白色才最適合墨非夜，他真的不必承擔那不屬於他的顏色。
乞錢錢將從家鄉帶來花扔在了他的身旁，空空的花盆，尤顯寂寞起來。
“大哥......墨非夜，謝謝你，我們現在就帶你回家。”
她看著那似乎下一秒就會睜開的眼睛，笑了笑。
世俗蒼茫，原來生死不過彈指一瞬。
墨小妹將花擺在墨非夜身前，深深的看了這個教給他很多的人一眼。
如師如父。
若是，他是這個人的孩子，那就好了。
墨子清走上前，用火把點起墨非夜身下的枯枝，火光燃起，帶走滿滿的眷戀。
不忍再看那絕代風華的
男子是怎麽消失的，乞錢錢扭過頭去。
溫玉走上前，涼涼的手指撫摸她有些幹枯的發絲。
下意識的躲開，當看到溫玉的眼神時，她又有些懊惱自己的莽撞:“謝謝。”
收回手，溫玉垂下眼簾，樹枝蹦裂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我能陪你一起走麽？”溫玉涼涼的聲音帶著不自覺的緊張，乞錢錢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品帶刀侍衛，世界上仿佛除了顧泠惜和婉蕪沒有人能讓他低頭。
而現在，他竟然如此卑微的樣子。
“溫玉。”乞錢錢回頭，平淡的說出了對於溫玉，也許是最傷他的話，“我——已經想起來了。”
似乎適應不了打擊，溫玉後退了兩步。
乞錢錢抬頭看他：“溫玉，你別再作踐自己了.....你不適合那麽卑微。”
“......”
“如果，你想再跟著我們，我不會去趕你，但是請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再後悔一次。”
乞錢錢說完，抱起墨小妹離開了。
溫念走到溫玉身邊，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
溫玉似乎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淡淡的看了溫念一眼：“我沒事。”
走到前廳，乞錢錢將懷中的墨小妹放下，雙手抱住顫抖的全身。
隻有天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了那麽傷人的話，但是她不能再讓溫玉在她身邊浪費時間了。
她給過溫玉心，卻讓他拋了回來，於是那顆心又不知不覺得轉移到了顧泠惜身上，可是顧泠惜卻將它踩碎，然後扔到了亂葬崗中，最後將支離破碎的心撿回來的是墨非夜和墨子清，而現在，已經不成樣子的心，隨著墨非夜的死一起消失了。
她再沒有力氣愛人了，也不敢去愛了。
“顧泠惜....”
喃喃自語的叫出這個名字，乞錢錢眼神飄忽了起來。
“怎麽哭了？”溫柔的聲音從前方飄來，乞錢錢一個寒顫，抬起頭，眼神鎖定在進來的那個人身上。
顧泠惜，
萬歲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