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墨非夜之死
陽光很暖，暖得有些冷漠無情，照在乞錢錢身上很舒服，卻和她身體裏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那一刻，墨錢錢死了，乞錢錢又回來了。
那個墨家兄弟保護她的假象消失了，所以，她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一天。血光衝天，比起性命，剝奪的更是靈魂。
她知道了為什麽見到顧泠惜時會怕，她怕的是他心底那嗜血的魔獸，即使掩藏的再好，他還是王，他是主宰者，他可以讓她連退路都沒有。
不知道是怎麽走回墨家的，進屋時的風讓她著實打了個寒顫。
屋裏很靜，似乎沒有人，但又很吵，來源是離這裏較遠的後院。
她渾渾噩噩的走向後院，意外的沒有再流淚，反而扯出了一絲笑容，似乎隻是受了委屈，其他並沒有變。
“錢錢...”墨小妹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有些恍惚的低下頭。
墨小妹...小妹....
乞錢錢在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就覺得很對不起她。
她蹲下身，用指腹輕柔著拂過墨小妹似乎顧泠惜縮小了的臉龐。
小妹...小妹....
即使現在藏的住，以後又怎麽可能掩飾的了呢？
其實，小妹，是個男孩子。
她記起了所有的事情，所以也想起來了，當初她是怎麽害怕這個孩子，怎麽怕他是男孩子，乃至到了最後，墨非夜讓他辦成女孩跟在她身邊，卻又不能離她太近。
她是個失敗的人，也是失敗的母親。
墨小妹有些受寵若驚的僵住了身體，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他就會發現這是一場夢。
“錢錢丫頭。”墨子清急急忙忙趕回來，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心裏微微一沉，不自覺的喊了她。
被聲音喚回來的乞錢錢站起了身，回頭看向墨子清，卻感覺物是人非，她笑了笑：“二哥，你回來了。”
墨子清心跳剛恢複正常，就聽得房內的輕咳聲，他連忙跑進了屋，連房門都忘了關。
屋內一片狼藉，散落在地麵上的碎杯上站著血跡，屏風倒下，上麵竟然也有那觸目驚心的顏色。
不詳的預感，在看到裏麵有忙忙碌碌的大夫手上端著的盆時，變得更加陰鬱。
腳步有些浮虛，乞錢錢跌跌撞撞的進了內屋，一眼就看到了那穿著紅色長衫的墨非夜。
紅色的衣服與蒼白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偏偏嘴角還有一抹鮮紅殘留在上麵。
墨子清坐在墨非夜床邊，握著那纖長瘦弱的手，身體害怕似的微微顫抖。
乞錢錢向前走幾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墨子清回
頭看她，強硬的扯出了笑容：“你先去休息，恐怕回程要晚幾日了。”
墨非夜對墨子清有多重要，墨錢錢也許不知道，但是乞錢錢很明白。他們兩個幾乎是不可分割的一體，若是失去了一個，那另一個也不可能活下去。
她拍了拍墨子清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臉頰：“二哥，你先去弄點吃的，免得大哥醒了會餓著。”
墨子清有些恍惚，仿佛乞錢錢的話提醒了他，踉踉蹌蹌的向著廚房跑了去。
見他的背影消失後，乞錢錢讓旁邊的大夫去外麵討論，把門關了上。
她看著墨非夜的臉龐，覺得仿若隔世。
“墨非夜。”乞錢錢輕輕的說：“你答應我了不會死的，所以你還是醒了吧——我不是墨錢錢，你知道的，乞錢錢可能會對你弟弟有害，你要是不起來，或許我真的會害了他。”
好像是聽到了她的話，墨非夜身旁的手指動了動，眼簾漸漸張開了一些。
“你終於肯醒了。”乞錢錢看著有些迷茫的墨非夜笑道：“你是墨非夜，不適合這樣的眼神。”
墨非夜的眼神漸漸清晰起來，他微微皺眉：“你......”
“大哥。”正在這時，墨子清推開了房門，他有些驚喜的叫出聲。
乞錢錢不再說什麽，在墨非夜探究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墨非夜還能撐多久，即使再強大的意誌力，也不可能一直撐下去。
他從咳嗽轉到了咳血，這種狀況，好像是肺結核...在古代來說，是肺癆吧。
就連現代都沒有把握治好的疾病，除非奇跡發生，不然他真的，命不久矣。
想到這裏，乞錢錢似乎失去了力氣，隻能靠著牆站立。
她愛的人不愛她，保護她的人又一個個遭殃，她沒準是掃把星轉世吧。
乞錢錢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來，突然她有點想當初種花的日子了。田園生活，才是適合她的。
她望著天空，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了，直到身邊飄出了熟悉的味道和輕咳的聲音。
“錢錢。”墨非夜的聲音仍然浮虛，和他的氣息一樣。
乞錢錢有些慌張的轉頭：“你怎麽跑出來了？”
“回家吧。”墨非夜沒有理會她的質問，又輕輕拋出一句話來，這次乞錢錢呆立良久，終於哭了出來。
墨非夜像上次一樣擁她入懷，讓她靠著他瘦弱的身體哭泣。
她這次沒有崩潰——
原以為想起來一切的乞錢錢會如以往一樣崩潰，然而卻發現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堅強了起來。
乞錢錢哭了很久，直到墨非夜有些撐
不住了，她才帶著如核桃般紅腫的雙眼，將墨非夜送回房間，然後埋怨了他不珍惜身體一頓，又把他房間所有和煙有關的東西拿走了。
墨非夜看著她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嘴角帶了絲不易看出的微笑。
有她在的話，即使他死了，大概他的弟弟也能活下去吧....
有些困倦的合上了眼，墨非夜的呼吸漸漸微弱了起來，他似乎又回到了她奪下他煙槍的午後。
那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對他，他在萬人之上一人之下，所有人都敬仰他，絲毫不敢做出逾越的動作，更別提將他手上的煙槍奪下。
而她竟然不怕死的奪了下去，他本以為自己當時會下手殺了她，可是聽到了她竟然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卻又下不去手了。
那個時候，他對她有了一絲好感，也許是基於沒有親情的原因。
第二次，也許她不記得了。
可是他記得，那個時候她崩潰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而第一次她主動靠近人，卻是因為他不顧身體，在吸煙。
他還記得，她顫顫巍巍的從角落移過來，拿起他的煙槍，一絲力氣都沒有，但是他卻讓她把煙槍奪走了。
她有多善良呢？連那種時候，竟然都在去關心他人。
那個時候，她就把名為情的種子撒在了他心裏。
隻可惜，他不能愛人，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去愛誰，若是沒有這一身武功，也許連現在他都是撐不到的。
他很像兌現對她的諾言，隻可惜，好像不可以了。
他的靈魂似乎飛了起來，仿佛越過崇山峻嶺，看到了遙遠的村落中，他們所住的大院。院內原本還是花苞的花也都開了，沁香的味道散發了出來，讓人心曠神怡。
他想，要是有下一輩子，他希望他什麽都不是，但是，要有一個好身體。可以和子清還有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可以看著她笑，看著她哭，看著她慢慢長大。
可以沒事種種花，看看天空。
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
他不想死在京城，他希望，他們回家的時候，可以帶著他的骨灰一起......
墨非夜仿佛看到了那開滿花的清閑世界，他和子清站在樹下，看著她赤腳跑向他們....
墨非夜嘴角帶上了一抹笑容，氣息也漸漸消失了......
乞錢錢從走進了屋內，外麵的星辰撒了滿地，她看著墨非夜嘴角的笑，眼裏流出了淚水。
果然是回光返照麽？
我會帶你回家的。
乞錢錢嘴角牽出如墨非夜一般淡然的微笑。
“晚安，墨非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