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傑出的潛質1

撞我的人是夏夢媛,因為一樣被人耍了火氣特別旺。坐在機場附設的咖啡館內,她一臉憤恨的表示:“那混蛋說好三點的飛機,結果剛剛一個電話說改簽了。”

她口中的混蛋是華子旬的表哥吳均,在夏夢媛口沫橫飛的痛訴吳均平素惡行的空當,我偷瞄向林嫣。因為華子旬沒空,他被臨時拖來當司機。大概是對我們的話題不感興趣,林嫣一手支腮,一手抓了把小銀匙專注的攪麵前的咖啡,長而卷曲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深邃的影子。

***

耳邊依稀泛起蟲鳴聲,我似乎看到了十七歲的自己,站在課間無人的教室裏,望著趴在桌上午睡的少年。那時的林嫣喜歡睡覺,何時何地都能睡著。就連隔壁班的班花告白完了,他都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答一句,“我剛剛睡著了,你說了什麽?”

“林嫣你太過分了。”美少女捂著通紅的臉龐淚奔而去,斑駁的光陰隨即順著記憶的觸角蜿蜒向上,逐漸隱去了昔日光鮮的畫麵。

正瞄的興起,不防他突然抬眸,“看什麽呢?”

我脫口而出,“看你睫毛怎麽這麽長。”

這麽久未見,我還是沒學會矜持。

“天生麗質,你羨慕嫉妒恨吧。”說著,林嫣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之後,神色古怪的擱下匆匆往洗手間去了。

夏夢媛望著他的背影肯定說:“他去吐了。”

“為何?!難道是有了?!”男男生子這個困擾腐界的問題終於要解決了麽?

“瞎說。”夏夢媛睨了我一眼,“他以前喝黑咖啡都不放糖的,現在——”順著她的視線,我看見桌邊幾個空了的糖包袋子,歪七扭八的開口撕痕盡職表現了林嫣心內的魂不守舍。

我想我知道原因,莫敏和我說過,蘇然回來找他了。舊情人和舊衣服最大的區別就是,前者不是你想扔就能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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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內不斷滾動播放著航班抵達的信息,兩小時後,我在出口處的人流中一眼看到了郭雲,穿了件黑色羽絨服,施施然朝我走來。

“抱歉!”她吐舌一笑。我做漠然狀,扭頭看到夏夢媛挽了個高大的男人走來,“真真,介紹你們認識,這是吳均,我先生。”

吳均朝我伸手,“你好。”

“你好。”我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驚愕,握住了他伸向我的手。

“沒弄錯的話,你現在應該就在吳總手下。”林嫣不知何時靠上來,適時出聲。 我看了他一眼:“我的上司是羅鵬益。”

林嫣居高臨下的表達他的鄙夷之情:“LOY也是打工的。韓真真,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了解你們公司董事會?”

董事會這種階層,對我來說就像濤哥和寶相那樣遙不可及,我自然沒功夫去了解。也不會知道,吳均是公司股份最多的幕後老板。

“你是韓真真?!”吳均已然恢複了沉穩神色,凝神望向我,眸中充滿了審

視的意味:“西南區新公司的行政經理。”

我很誠實,補充附注,“其實是助理。”

“嗯,對,是助理。西南區第一份成績單很漂亮,你們辛苦了。”他上挑出一絲淺淡笑意。聞言,夏夢媛偏頭一笑,“你們不會想談公事吧?”

“不會。”他轉向她,露出歉意的笑,“等很久了,抱歉。”

三十六歲的吳均笑起來,眼角有細小的皺紋,我移開視線,發覺郭雲的臉色略微有些泛白。拒絕了林嫣等人同車回來的好意,我陪著郭雲去等機場大巴。在回程的大巴車上,郭雲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沉默,我用手機上網偷菜。

*****

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出聲,“你不想問我些什麽嗎?”

“嗯。”我放下筷子,莊重的望著她,“你不是特歧視美特斯邦威嗎?”

她滿臉疑惑,“什麽意思?”

“那你還不走尋常路。”

第一眼見到吳均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他正是郭雲前一段提到的殺父仇人。我承認我是二貨,但是我不喜歡我的朋友是二奶,這兩個名稱之間存在著本質的區別。

郭雲垂下眼瞼,默默的喝了口水。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知道他有老婆,還是他誠心騙你的?”關心則亂,我的聲音有些控製不住的發顫。

郭雲自嘲的笑,“那樣的男人,怎麽可能未婚?”

心下五味雜陳,在強烈的道德恥辱感驅使下,我脫口而出:“所以你這算是明知故犯,以你的條件,就非要去做人第三者?想證明什麽啊?”

“證明?!你現在是充當衛道士來討伐我嗎?”她變了神色,“韓真真,我們這麽多年是白處了。”

談話最終不歡而散,我和郭雲,自大學因同性戀結緣之後第一次翻臉。到底是我不理解郭雲,還是郭雲變化太快,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我覺得這是個頭大的問題。

***

初五,我在莫敏家的小聚會上看到了號稱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的華子旬。

“林嫣不認識路,死活拖著我當向導。”他扯謊的時候,林嫣車上的GPS肯定很傷心。 不過後來莫敏隻和林嫣打了招呼,華子旬為此也很心碎,落寞的縮到角落。

有鑒於莫敏家的樓層太高,我怕他一時神經錯亂學蜘蛛俠,特地好心的跟了過去。華子旬對我的善意視若無睹,開口就是攻擊:“你那個沉穩有愛心的伴呢?”

“我怕太打擊你自信心就沒讓他來。”我說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華子旬皮笑肉不笑,“你這是怕傷我心還是怕傷他心啊?”

那邊,林嫣打了個噴嚏。

我調開視線,望著高層公寓窗外的斑駁夜景發呆。華子旬順著我的視線看了好一會,輕輕哼唱起一首歌:“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我和

我驕傲的倔強,就這一次讓我大聲唱。”

五月天的《倔強》,唱出了青春的無所畏懼:當我和世界不一樣,那就讓我不一樣,堅持對我來說:就是以剛克剛。

可惜,當青春逐漸逝去,留在原地的我們看著鏡子裏灰頭土臉的自己,才發覺早已承受不了以剛克剛的代價了。

*****

晚上,林嫣送我回家。沉默,是此時我們之間的常態交流方式,隔閡來自於這兩年間陸續發生的事。

車廂內一片黑暗,隻有窗外的霓虹光影和對向車道的大燈交相閃爍,在瞳孔中依次堆疊成大團絢爛的色塊。下車的時候,突然解不開安全帶。看我折騰了半天,林嫣終於探身過來幫忙,我們靠的極近,他身上淡淡的須後水味道撩撥的我臉上一片燥熱,不自覺的緊貼座椅。

林嫣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僵硬,突然抬眸對上我——

“主人,來電話了,主人快接電話。”

一通來電,引得他輕笑著退回去。我一邊暗罵來電人的不分時宜,一邊忙亂的翻找手機。

“喂。”心慌意亂之下,我根本沒注意來電姓名。

“新年快樂,這幾天總忙,找不到時間和你說,今晚終於想起來了。”電話那端是羅鵬益,與此同時,車窗外的夜空中適時燃起了炫目的煙花。每每要聽到熱鬧的炮竹聲,我才會恍悟,此時還在農曆新年的正月裏。

“新年快樂,羅總。”

掛了電話,林嫣問我,“誰?”

“我上司。”

“LOY?他為什麽這麽晚打給你?”林嫣神色驀然沉肅下來。

我挑眉,“問這麽仔細,關你什麽事?”

“行,的確沒我什麽事,反正你也不把我當朋友。現在你家到了,你能下車了。”林嫣開了中控鎖,將後腦勺對著我。

他的變臉讓我始料未及,盯著他後腦勺的漩渦看了好一會,我道:“你是不是親戚上身啊?”

聞言,林嫣扭頭瞪我,“韓真真,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你狗嘴,你吐個我看看。”

話音方落,他竟小人的伸了手過來掐我的臉。閃避不及,我被掐得眼泛熱淚,“你懂不懂男女有別啊?”

“你確定你是女的?”他嘴角挑著抹痞笑。

我抓著手裏的包狠狠朝他那張欠扁的臉砸去。

“哎呀!”林嫣捂著臉發出慘叫。

想到上次用網球拍將他砸出血的前科,我後怕的拍他的肩膀,“喂,唉,你沒事吧?”

他大姑娘一樣捂著臉在位置上扭來扭去,我不得不抓了他的手腕將之硬扯下來,借著車廂內一盞暈黃頂燈,我在他左側臉頰處發現了道紅痕。

“嚇我。”確認沒事,我甩開他的手腕,拎了包預備下車。

“韓真真。”林嫣突然叫住我,扯了嘴角道:“你有女流氓的潛質。”

“你好去死了。”我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