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山雁起無留意(4)
夜裏風寒,越垂闌聽著耳邊婉轉的曲調,不由的又彎起唇角,眸中閃過笑意。看著她指尖有些泛涼的發白,他緩緩解下披衣,然後披在了她的肩頭。
寇涵白被一陣溫暖包裹著,唇邊的氣息頓了頓,卻沒有停下來,她閉著眼眸,繼續想著昔日裏初春那番勝景,唇角也忍不住揚起。
最是年少,花好月圓,算不得哪般淒苦。黃粱一夢都算做後話,今朝有酒今朝醉,怕也隻有年少才敢輕狂。
她的日子還長,或許從今往後,又多了一人相伴。
兒時不知悲喜,總覺得有人伴著便是最好,心心所念的,都是天長地久。不識情愛無妨,有幾個人知己便好。
相攜一生,最是情長。
落花引其實有很美的詞兒,兒時雲哥撫箏,她便輕輕地挽著荷花,想著今後,愉悅的唱起來:
少小悲歡遊
長劍把酒澆愁
帝雄遠征休 相逢莫白頭
別風流 少年謀 狂生輕侯
雲出岫 青山守 蒼生朽 難酬
花落誰家秋
寒燈枯徑韶久
暮起孤煙後 相行漸白頭
挽針繡 漂泊酒 夜弦舞袖
歌盡休 擊玉琉 長相守 此情愁
當歌對酒 一生情仇
醉裏求王侯
盡吳鉤 山水自流
清風過 漂泊酒 夜斷舞袖
歌盡休 擊玉琉 長相守 春風依舊
長相守嗬,有人相伴,就已經足夠了。
涵白緩緩從夢中醒來,唇角依舊含著笑。外頭春色已早,她已瞧見那隔枝的桃花推了宣窗,落了幾瓣桃花在桌
幾上,伴著嫋嫋青煙,在陽光下舒展著。
她坐起身來,長發順著白色的單衣滑落下來。
榻邊是一件月白色的披衣,繡著繁複的古紋,那個人清遠的氣息仿佛依舊在鼻尖縈繞著,說著清淡的話,吹著清淡的曲子。
越垂闌,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想著日後不知多少個日夜也在十連島上,與這個人朝夕相對,她竟然也覺得離開寇府的不安和膽怯少了許多,心中半是迷惑。
“小姐,您醒了?”不離推開門,端著銅盆走進來,麻利的擰好溫熱的毛巾,遞給她,“小姐今日神色好多了!”
打量了涵白許久,不離有些驚喜的喊道,手頭上給她張羅著衣裳,一邊笑起來,“難道真是表少爺的好,連小姐的起色也好起來?”
“雲哥回來了麽?”伸手接過外衣,涵白有些驚訝。
舒雲箏這幾日忙於賬簿,據下人說起,簡直就是廢寢忘食,就連舒晚凝聽了,也不免心疼起來,親自下廚燉了雞湯,送去給他補身子。
想不到雲哥動作也快,僅僅兩日,便回來了?
涵白在不離的打理下穿好衣裳,拭淨麵容,由著她又開始折騰發飾,才開口問道:“那雲哥是在娘哪兒嗎?”
“當然不是,表少爺被大老爺喊去,已經過了一上午呢!”
涵白身子弱,寇觀自早早就吩咐,每日不用請安,好好養著,省得又鬧出些事端。原本涵白覺得於禮不恭,堅持了一段時日,可後來身子是在吃不消,便每日午膳時向寇觀自請安,也算是略盡孝道。
如今快到午膳時段,涵白不得不加快了動作。
“咦,小姐,這是誰的衣裳?”不離吃驚的拿起床邊的皮衣,不
解的看著涵白。
“啊?”涵白被她一問,不知怎麽臉皮發燙,竟然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是伸手拿過披衣,放在膝頭,垂眸不語。
“小姐,您就不要害臊了,就算是表少爺的,不離也不會取笑您的!”不離捂著唇嗤嗤的笑著,看著她的神色,心裏約莫著自家小姐情竇初開,怕是害羞起來。
涵白抬眸佯裝惱怒的瞪了她一眼,才撇開頭去,也不做解釋,就任由這個小丫頭偷著樂。
越垂闌的事,她不好說出口,這仿佛是埋在心底的一顆種子,帶著些神秘,隻想自己守著、藏著、攆著。
她抿唇,把披衣放在枕邊,然後尋了繡鞋,站起來。
朝著外頭走去,聽見不離跟在身後的細碎笑聲,她忽然回頭,側首問了一句:“不離,你究竟笑什麽?”
不離呀了一聲,然後掩唇看著她,眼眸都笑彎了:“小姐,不離在開心,您心裏的情竇,終於開花了!”
情竇……開花。
涵白眨眨眼,有些不理解。
不離忍不住笑起來,上前扶著寇涵白,開口說道:“不離不曾念過什麽書,但也聽過,宛轉蛾眉、麵如蓮萼,這話說女子怕是不對,都要說小姐您這般嬌羞的容色,才算是最好!”
“胡說。”涵白被她逗笑了,捏著她的臉說道:“照你這麽說,別家的女兒都該是柳絮清風了,教你這些,也不是讓你這麽用的!”
“小姐,不離不跟您貧嘴了,表少爺等急了不說,您心裏可別也急了!”
“你這丫頭!”
女孩兒家的笑聲在院落裏響起,震落幾瓣桃花。
都是年少,不識愁滋味,春風送暖燕過枝頭,便都是情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