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難言的身世

依舊是雨墨和青梅乘馬車,明翼和隨從騎馬,一行人走走停停不是很快卻也不慢,三四天的功夫就走了一小半路程了,經過一個叫霧山的小鎮時,還不到中午,明翼就提前叫大家在一家客棧裏落腳休整。吃過飯,明翼叫小二牽來馬拿了一個小包袱要出門,雨墨看到便走過去問。

“明翼,準備去哪?”

“去城郊外散心。”

“我也一道去好了,這幾日都急著趕路,不曾放鬆心情呢。”雨墨說著就招手叫人牽來了馬。明翼隻得帶她一塊出了鎮子,幸好杜宰相當年在邊疆打過仗甚是喜歡馬,在家裏養了不少好馬,因此雨墨也跟著學會了騎馬。

一路而來,雨墨見得明翼似乎有心事也是有目的而來,便不問他,隻是偶爾談論一下風景和各地習俗來解悶。

走到一處荒山坡的時候,明翼停下來,說:“到了”便拿了小包袱翻身下了馬,便細心的扶著雨墨下來。

明翼用手分開灌木荒草,走出一條道來,一直往坡上去,雨墨跟在後邊,二人走到一處殘破的墓碑前便停下來。

明翼單膝跪下,從包袱裏拿出一些水果擺在碑前,又拿了一個杯子到了酒灑在碑前,然後再盛滿酒放在碑前水果的前麵,接著又起身從包袱裏拿出許多紙錢來拋在天上。

那墓碑上也沒有名字,雨墨看的不明白又不好問,隻是跟著明翼從包袱裏拿出些紙錢拋在天上。

過了一會,紙錢已經全部都在天上和著風飛的漫天滿地都是,二人便在墓碑旁的草地上坐下。

似乎過了許久,明翼才歎了口氣,緩緩道:“這是我娘的墓碑。”

三皇子的母妃,皇上的妃子葬在荒山野嶺,突然聽到這樣的事情,雨墨有些誇張的張大了嘴巴,然後又識趣的閉上,等著明翼繼續說話。

“18年前,有一個風流倜儻而又多金多才的人喜歡出門遊玩,有一天傍晚累了便在霧山歇腳,那天我娘正好出門買菜,當時她還未出嫁,因為我外婆病了才出門,卻正好被那個人看上,我娘從小在霧山長大,從未見過如此豐神俊朗的人,當時便心動了,那人接連在霧山停留了數十日,與我娘許下相伴一生,白頭偕老的誓言,但是沒想到,那個人再得到我娘之後沒多久就沒有了蹤影,村裏的人都說我娘被欺騙被玩弄了,我娘固執的不肯相信,想去找他問個清

楚,卻在要動身的時候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族裏的人認為我娘未婚先孕,不守婦道,便把她趕出村裏,我外婆也被她氣的病情加重,不到半月就死了,我娘孤身一身人,又懷著孩子,寄居在一個尼姑庵裏,不便遠行,便暫時打消了那個年頭。”

“那個孩子就是你嗎?”雨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是我”明翼歎了口氣,透著沉重的哀傷“在2歲的時候,那個人從來都沒有再出現過,也沒有任何消息,後來我娘把我送到一個廟裏,然後自己就去找她的愛人了,她不能接受,她固執的相信那個人是愛她的,她要一個解釋,一個她能接受的解釋。”

“後來呢,你娘找到了嗎?”

“找到了”

“是當今的皇上?”雨墨有些小心翼翼的問,皇帝有私生子根本不足為奇,她隻擔心私生子的身份不知道會給身邊的這個男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是,那天皇上在京城祭天,高高的站在城門上,我娘看到他了,透過他的身影,我娘也看到他背後的三千佳麗。我娘回來了,但從此就變得怨恨和暴戾,她把我從廟裏接回去,卻無法麵對我,她一看到我就會看到當年欺騙她的那個人,她把我當成他,罵我是孽障,拿棍子,鞭子打我,但是打完罵完之後又看著我痛哭,把我送回廟裏,等到下一次她想我了愧疚了,覺得能放下怨恨了,又把我從廟裏接回去,卻還是無法逃脫那個魔靨,隻是一次更比一次怨恨自己太愚蠢,恨自己害死了外婆,仇恨有時候會讓人上癮的,慢慢的她變得更加殘暴和怨恨,恨自己恨皇上,也恨我。盡管廟裏的人經常虐待我,但我再也沒回過家,一半是因為我害怕被虐打,一半是她害怕會親手殺掉自己的兒子。”四周靜寂的隻剩下風聲,風吹過荒山,掠過荒草,發出細微輕柔的沙沙聲。

明翼抬起頭,看著天,眼睛使勁的眨著似乎要吞沒什麽。

雨墨看著他,隻覺得自己心好痛,痛到她想埋怨自己為什麽那個時候沒有陪伴他。她拿出絲帕輕輕的為明翼擦拭眼淚,卻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親呢多曖昧。

明翼輕輕的握住那雙手,低低的說:“不要躲開,就一會,一會就好了。”這麽多年了,從未流過眼淚,卻在這一刻,在這個女人麵前,明翼脆弱的像個孩子。雨墨不掙紮,任他握著,因為那句充滿乞求的話裏有太多讓她疼

痛的傷心和無助。

許久,雨墨看到明翼似乎安靜下來了,臉上又恢複了那樣的雲淡風輕,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你是如何進宮成為皇子的?”雨墨溫柔的問道,她想知道這個人的一切。

“八歲那年,皇上突然又來到了霧山,或許是故地重遊讓他又想起了我娘,但皇帝依然年輕英俊而我娘卻早已被怨恨折磨得隻剩下滄桑和皺紋,當年的光彩早已不見,皇上見到我娘的樣子之後心生厭惡,這讓我娘怨念更深,更不甘心被欺騙。於是我娘找個借口半夜去見皇上,乘機行刺他,想要跟他一起死去。皇上受了傷但卻不重,我娘被打入地牢,卻沒有被處死,顧念舊情,皇上去地牢看我娘,我娘告訴他,她給他生了個兒子,希望他帶回去,但是皇上沒有答應。”

“你娘好勇敢,隻怕沒有人敢像她這般麵對皇上也能如此捍衛自己的愛情吧。”雨墨輕歎,接著又問“皇上為什麽沒有答應啊?後來你怎麽又進宮了?”

“我娘沒有任何家世不過就是一戶平常人家,我出身下賤皇上自然是不肯讓我進宮的。”明翼嘴角帶著自嘲的微笑說,“十歲那年,我娘來了廟裏要接我回去,一開始我很怕她但我娘說她病了,要死了所以不會再打我了,於是我就跟她回去了。她真的沒有再打我,卻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去了京城,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個月,那三個月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盡管我娘依舊對我很冷淡,但至少她不再打我罵我,甚至還給我做了衣裳,餓了的時候也會做飯給我吃,天黑了偶爾也會喊我回家。那個時候我才感覺到有個家,自己是有人要的。三個月後,有一天早晨她吐了很多血,她說她支持不下去了,她告訴我我的身世,還說會有人來接我去皇宮。”

明翼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去,我對那個未曾謀麵的父親沒有任何印象,甚至想殺他給娘報仇。然而我娘似乎料到我會有這樣的想法一般,臨死前她叮囑我,一定不能怨恨我父親,不能殺他,因為她依然愛著他,他不希望她愛著的兩個人互相殘殺。然後她就走了。廟裏的師傅請人挖了坑,把我娘埋在了現在的這個地方,並做了法事超度我娘。”

明翼說的很慢,可是很清楚,他的氣息有些不穩,但是卻竭力不讓自己露出來。

“皇上派人來接你了嗎?你真的不恨他嗎?”雨墨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