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病房內的咆哮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李小霧咽了口口水，踮起腳尖，看到床上那個強壯敦實的男人，正注視著窗外。臉色陰沉，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郝泰。”她輕聲喚道，走過去將花束擺在窗台上，展露她最友好的笑臉，“你的傷還疼嗎？昂軒過一會兒就來看你。”
他沉默著，始終一言不發，連頭都不曾轉過來一下。李小霧緊張地交握雙手，鼓起勇氣走進他的視線。
“郝泰，醫生都告訴我了。我知道，你的心裏一定很難過……”
“你知道！你知道什麽？你知道肌腱斷裂對一個拳擊手來說意味著什麽嗎？”郝泰原本冷漠的臉突然憤怒地扭曲，“難過！我怎麽會難過！我的職業生涯全都毀了！我還有什麽心情難過！”
李小霧後退幾步，被他突如其來的咆哮聲震懾。
“哼，我知道你為什麽會來。為你的弟弟求情，是嗎？開槍的那個小子，是你弟弟，對不對？”
“是的，郝泰，我……”
“你沒有必要來找我！我的命是少爺給的，他說了放過他，我就絕對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你放心吧，你弟弟成功躲過一劫。你這個當姐姐的，可真夠稱職了！”他狺狺低咆，露出憎惡的獰笑，“不過，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總有一天，他會遭到報應的！”
李小霧默默地承受他的怒火，心中一片惻然。進來之前，醫生已經警告過她，這個病人的脾氣非常不好。由於子彈徹底射穿了他的肌腱，他的右手無法再恢複到以前的狀態了，換言之，郝泰再也不可能站在拳擊台上。這對一個衛冕拳王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噩耗。他拒絕配合治療，拔掉點滴，掀翻餐桌，一口飯也不肯吃，不管誰進來勸，得到的都是滔天怒吼。醫生還說，如果他肯好好配合治療，手臂恢複到正常的功能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如果他這麽鬧下去，浪費了治療的寶貴時間，他的那隻右臂就真的報廢了。
李小霧咬住下唇，走到他身邊，開口說道：“郝泰，我知道你心裏恨我，更恨我的弟弟。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是你及時救了昂軒，我……真的不知道會怎麽樣。昨天，昂軒用槍指著一健，說要一槍抵一槍。我說了，這一槍，我願意為他來抵。你隻要好好配合治療，等你出院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找來一把槍，讓你親手報仇……”
他冷冷地看著她，眼中露出嘲弄的笑：“你
？你以為誰都可以抵得住一槍嗎？”他輕蔑地看了眼她單薄的身子，出言譏諷，“恐怕你站在樓頂，都會被風吹跑吧？別說槍了！”
李小霧在他豺狼一般犀利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隨即又挺起胸膛：“我其實很強壯的，你盡管放心開槍好了。就這麽說定了，不能反悔。你要積極配合治療，好嗎？”
郝泰冷哼一聲，別開頭不看她。
李小霧把窗戶推開，讓外麵吹進來的風把花香傳遍病房內的每一個角落，故作輕鬆地開口笑道：“其實除了拳擊，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都是很有意思的，比如種花，比如放風箏……”
郝泰快要被她氣瘋了，脫口大罵：“該死的女人！少在這裏給我胡說八道！我和少爺從小就一起練拳擊，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事情比拳擊更重要！把你那些爛花爛草給我丟出去！看了就煩躁！”
她向後退了幾步，被他嚇到了，但隨即發現，他的下半身被牢牢固定在床上。雖然情緒激動萬分，但仍然無法掙脫分毫。她不由鬆了一口氣，原來隻是一個困獸啊。她在窗前悠悠踱了幾步，說道：“既然你從小就練拳擊，那一定沒有做過別的事情嘍！那你怎麽知道其他事情沒有拳擊重要呢？這樣吧，現在的季節正好適合播種，我明天帶來一包種子和花盆，在這裏教你種花吧！”
“你給我滾出去！”郝泰簡直忍無可忍，他衝著通訊器大聲吼道：“護士！護士！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
一個小護士哆哆嗦嗦地走進來，一臉為難地看著李小霧。
“還愣著幹什麽！把她趕出去！”
“郝先生，現在是合理的探視時間，再說了，您現在也並不需要睡眠……這位小姐一片好意……”
“啊——”郝泰發出一聲怒吼，猛地扯開病袍，吼道，“滾出去！我現在要洗澡！你們有意見嗎！”說著就開始脫衣服。李小霧驚叫一聲，連忙跑了出去。
不過出了病房，她又感到暗暗好笑，這個大男人發起脾氣來，簡直和任性的孩子沒有什麽兩樣。
看來自己應該經常來陪他“聊聊天”，以免他總是沉浸在鬱悶的情緒中。
李小霧打定主意後，來到醫院對麵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個冰淇淋。付錢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姐。”
她猛地回頭，看到江一健戴著一頂鴨舌帽，胡子拉紮地站在她身後。
“天哪！一健，你怎麽敢來這裏！”她連忙四下打量，一把拽住江一健的胳膊，匆匆走出便利商店。一路疾行，一直走到兩個街區以外，才氣喘籲籲地站住，回過頭看著容貌憔悴的江一健。
“你膽子也太大了！郝泰就住在這間醫院，等一下昂軒也要來看他，萬一撞上了，你還有命活嗎？萬一他們以為你又要做什麽壞事，把你抓起來，可怎麽辦！”李小霧又急又怒，不住跺腳。
“我知道他住在這間醫院。我……我想知道他有沒有死。姐，我不想殺人的，我……”江一健低下頭，“我錯傷了他，心裏很難受。”
看到他這個樣子，李小霧心裏也一陣酸。她始終當江一健是一個頑皮的孩子，現在他釀下大禍，做姐姐的心裏也很不好受，“你放心吧，他沒事的，隻是肩膀受傷了，休息一陣子就好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你千萬不要往槍口上撞，等以後他氣消得差不多了，你再去正式向他道歉，可以嗎？”
“行，我以後不來這裏了。”江一健抬起頭，看著微風中衣抉飄飄的李小霧。她長發鬆綰，幾縷不聽話的黑發落在頸間，纖細的手臂在初春的寒冽中微微顫抖。他忍不住伸出大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姐，你快回去吧，不穿外套，等一下你會感冒的。”略一遲疑，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頭，“別嫌臭，我……很久沒洗了……”看到她嬌小的身子隱沒在他寬大的外套裏，江一健的臉一紅，心中有一道別樣的情緒狠狠劃過。
“噫——真的好臭！”李小霧捂住鼻子，假裝嫌棄他的衣服，抖下來還給他，“你還是自己穿吧，快要熏死我了。”
江一健呐呐地紅了臉，隻好穿上，從兜裏掏出紙和筆，迅速寫上字，遞給李小霧，“姐，這是我和媽現在住的地方，還有我的手機號碼……你有空的時候來看看她吧，她特別掛念你。”
“嗯，一定。你好好照顧媽媽，我一定盡快去看望她。”李小霧把紙條疊好，小心地放進褲兜，對他露出燦爛的一笑，“我要回去了，過一會兒，齊昂軒要去醫院，所以……”
“我知道，你回去吧。”江一健輕輕推她一把，目送那道柔美的身影依依不舍地回頭，漸漸走遠。再也難以掩飾眼中痛苦的光芒，江一健一直站在風中，癡迷地看著她的背影。
心如刀絞的他，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轎車正迅速啟動，向醫院方向飛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