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非生兮死非死
眼前的人，有一雙狐狸一樣細長的眼睛，真與紅蓼的鳳眼有幾分相像，皮膚是蜜金色的，嵌著那樣細致慵懶眼睛的臉偏有著刀削斧鑿一般的堅毅輪廓，鼻梁又直又挺，薄唇無情。
不是小旋那樣平凡普通卻可愛的小孩子，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熟男子，見到她出來，眼角含笑，俯身嗅過她濕漉漉的頭發，點點頭說道：“很香呢，等我。”然後，依舊帶著曖昧的笑容也進去沐浴了。
雨容寧愣在原地，腦子拚命地思考，一定有什麽不對了，他的身上有小旋身上那種青草的氣息，很淡很清涼，可是小旋在哪裏？
“嗯，是易容。”看見她呆愣的神色，洛旋靜靜地揚了揚眉說道。然後錯開她走向裏間。
易容……
該怎麽去問，雨容寧頭大了。打從見到換了一張臉的小旋兒，她就開始頭大了。那個軟軟好抱的小娃娃突然間就沒有了，那種亦姊亦母的情緒也不知道再怎樣維係，突然間她覺得心裏很恐懼。其實，自己對洛旋，根本就一無所知，就是抱著一份我要帶他闖天涯，我要保護他照顧他，我要和他在一起的心，就那麽衝動地跑出來了。可實際上，洛旋的家世，洛旋來到半夏穀的真正原因，洛旋的年齡……全部是她沒有搞清楚的謎！
現在的洛旋，身上的氣息是她所無法掌握的，成熟的男人氣息。明明她是他的“娘”啊，可他卻那樣毫不介意地輕薄於她，而她現在，卻隻能等，等他對她說，這都是怎麽回事。
沐浴完畢的洛旋換了一身乳白色的衫子，再也沒有那種青蔥的感覺，整個人變得十分沉穩。那總是習慣性擰起的眉毛是他身為小旋兒時沒有的表情，平白添了幾分戾氣。然而望向雨容寧的時候，卻總是笑盈盈地，就像現在，一手攬著她的腰，坐在桌案前親昵地一起用飯。雨容寧不停地扭動著身體，怎麽坐怎麽都覺得別扭，洛旋看自己的眼光好奇怪，好像她也是他麵前的一道菜，他正在琢磨著是先吃頭還是先吃尾……
而洛旋偏偏在這時，大掌固定住了她扭動不停的腰，低頭耳語，柔軟溫暖的唇瓣擦過她敏感的耳垂，讓她不禁打了個激靈：“
寶貝，別亂動了，不然我可不保證你能安然吃完這頓飯，我舍不得你餓肚子呢……”
“月棠使，宮主傳話問您是否休整完畢，請您過去一同用早餐。”雨容寧正紅透了一張臉尷尬得要死，一位看起來像是大丫鬟的侍女走進來，向洛旋躬身福了福，解了她的危機。
“不去了。”洛旋正了神色，甚至擰起了眉頭，隻是擋在桌案下的手還是沒有離開雨容寧的腰間，“我帶了客人回來，等會陪客人一起。你去回宮主吧。”
大丫鬟下去了，別的侍女們開始張羅傳飯，不一會，幾樣精致小菜配著清淡的粳米粥送了上來。
兩人剛剛動了動筷子，就見一名年紀還很小的侍女跌跌撞撞地衝進房門，跌在桌案前，仰起臉，居然滿臉是淚，聲音裏帶著恐懼與悲傷：“主子！主子求您快去救救我姐姐吧……宮主……宮主要殺她！！！”
駭然的雨容寧用力推開洛旋，洛旋也由她坐到一邊，眼角噙著不變的笑意，卻絲毫不為那小侍女淒厲的哭喊所動，隻是緩緩把粥匙送入口中，細細咽下後，才慢條斯理地瞟了地上的少女一眼：“宮主想殺誰就殺誰。”
“主子！”侍女跪爬著抱住洛旋的腿，“宮主問起主子帶回來的是不是位姑娘，姐姐說不清楚！姐姐沒有出賣主子啊……”
“墨蘭！帶她下去！”洛旋皺著眉，收起了笑意，衝身邊的一名大丫鬟厲聲吩咐。
小侍女被人拖拉著帶了下去，淒厲不甘的哭聲也越來越遠。雨容寧終於忍不住了：“小旋，你怎麽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洛旋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內容一樣，斜瞥著雨容寧。
那種眼神很陌生，帶著森冷的氣息，雨容寧望之不由得噤聲。
但是那種陌生的神情不過轉瞬就從洛旋同樣陌生的臉上消失了。他又換回了一種溫柔得不自然的語氣：“快吃飯吧，吃完了去休息，等會把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叫丫鬟們中午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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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便一直沒見小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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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早早就來為雨容寧整理床鋪。月棠清苑的起居室有東西兩間暖閣，洛旋平日住東暖閣，雨容寧來了，便給她安置了西暖閣。
“雨姑娘，夜裏咱們的門都是不上鎖的，不過姑娘放心，通常是不會有賊的。隻是夜裏風吹門板，響得怪瘮人的，若是害怕，可以隨時叫我們一聲。雖然正經的起居室我們主子不愛留下人守夜，不過我們下人的房間就在隔壁，喊一聲都是聽得見的。”
“不關門？每天晚上不關門嗎？”
“這……這不是主子晚上出去了還沒回來嘛，就是方便給主子留門的……”
看著侍女不太自然的神情，雨容寧淡淡地應了一聲，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沒啥好多說的，幹脆自己滾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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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吹過滿院的竹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名的蟲子在草葉間發出不絕的鳴聲。缺月淡淡的光灑在虛掩的門扉間，透過細窄的門縫泄露進一線微光。
雨容寧的臉半邊隱沒在黑暗中，半邊沐浴在月色裏，她披著衣服坐在門邊的竹椅上，靜靜地望著門窗上竹葉搖動的影子。
她是從床上爬起來的。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毛病犯了，死活睡不踏實，索性披衣起來坐在椅子上發呆。
遠遠地有零碎的腳步聲傳來，雨容寧武功雖然不怎麽樣，不過好歹隨著爹娘行醫，多少能懂些門道，一聽就知道來人腳步虛浮，似乎體力消耗過大，要不就是受了傷。
腳步聲漸漸近了，也越來越有沉重地趨勢，雨容寧手握成拳，有點緊張地盯著門口。
門是被一股大力撞開的，雨容寧剛要出手，卻看見門後出現的那個人影，在自己眼前踉踉蹌蹌地晃了幾下，突然原地委頓了下來。
“扶……扶我一下……”
那人無力地說道，隱在暗處的麵孔看不清楚，聲音微弱而疲憊，略帶沙啞。
可是雨容寧卻呆住了，下一秒，一下子衝上前扶住了那個人。
“小……小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