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夜奔出城
曹操並未多做停留，他要乘勝追擊，結局敗逃的袁尚。可是，卻是像趕跑受傷了已是銜在口中的鹿一般，竟然放過了袁尚。始料未及的是，曹操竟以負約為名，進攻依然歸降的袁譚，揮軍勢壓冀州。
這一切轉變的太快，已為檣櫓之末的袁尚，他不去剿滅，竟然背負著背信棄義的罵名，誓滅袁譚。雖然袁譚終有一日是要自食其果，隻是怕是太過突然，就連袁譚也不敢相信吧。
曹操的離開倒是讓心驚膽戰的鄴城上下著實放鬆了。
夜深。新雨過後，風定人靜。
我方侍候好母親睡下，便和衣回了寢室。簾幕直直垂下，落在地上一層一層，更顯厚重。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依舊聽得屋簷上，滴滴答答，如同醉酒人亂彈的琵琶聲，大珠小珠落玉盤，擾了寧祥，濺起滿世悲涼。
忽的那股淒涼又在心裏油然升起，我深歎一口氣，伸手接住掉落的玉珠，晶瑩剔透的玉方要落入我手心，忽的一陣風掠過，將它打偏，墜入亂草中，不複再見。
身後一陣窸窣作響，我一驚回過頭來。
來人一襲勁衣，麵若滿玉，一雙清澈明鏡的眸子，容顏灼灼，柔和的臉上徐徐綻放剛毅的棱角，在燭影下熠熠閃光。
我一時楞在當下，喃道，“翼德？”
他疾步走近，這樣一張美豔的臉，近在咫尺，不是張飛又會是誰呢？我確乎是不知他竟然闖了進來，又是疑惑又是驚懼。
不及我多想，他忽的握緊我的手，他的手微有些涼意，撲麵而來的是濕濕的涼意，細瞧下，他全身竟是濕透。他清亮的眸子閃爍著，盯著我沉聲道，“宓兒，跟我走吧！曹操無暇顧你，此時此刻，是最好的機會！”
我已是驚訝之極，未曾想過他會來，亦未曾想過……我要走。
他見我楞，手上不覺用力，楞是弄得我手腕生疼，一聲嚶呤，他才漸漸鬆開，我趁機抽身後退，冷聲道，“我不走。”
他不敢相信地望著我，滿眼皆是驚異，難過，荒涼。
“為什麽？”他啞聲道。
我咬唇，為什麽，因為有太多不能放下。“母親已是枯燈燃盡了，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走？我甄家在曹操手裏，我怎能棄之不顧？我女兒之事他已是查到，隻怕現今已經在路上了？翼德，我有太多的不得，所以，我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
他睜大了雙眼，咬牙低沉著聲音道，“這些全是屁話，借口！”他漸漸逼近我，“宓兒，你還在等他，你一日待在這，他就會一日尋來，對嗎？”
心裏豁然開朗，是的，我苦守此地，便是希望顯奕能夠尋來，隻要，隻要你活著，終有一日，我等來的會是顯奕，而非你！
張飛瞬間燃起滿臉悲傷，苦笑，道，“宓兒，你還不知麽？你隻能等到我了，他，已經不可能再回來尋你了！”
我的腦袋裏嗡嗡作響，舌下發枯，心裏的弦早已斷了，嘴上仍說著，“翼德，我聽著這句話已是多次，你以為，我會相信麽？”
他不理會我所言語，繼續道，“你以為，曹操為何忽轉戰袁譚，因為，袁尚逃至幽州尋得袁熙，戰敗曹操，一路逃到遼東。”
“遼東？”我疑道。
“遼東，公孫康。”張飛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姐夫！”心裏方安定下。
“他還是曹操的心腹。”張飛一句話又將我打入地獄，“公孫康絞殺袁熙袁尚，屍首已在路上。你若不信，不出兩日，便會出現在府外大門，那時，你便可相信了！”
心確乎是停頓了，似乎瞧見他騎在馬上回眸的一瞬間，一絲青絲揚起，褐色的眸子清亮，我寧願沉溺其中不負再醒，那時我是甄家小姐，那時他是袁家少爺，沒有戰爭，沒有離別，沒有一切的飛散和流言。我不願意相信，又叫我怎麽能相信，與我相守近乎九年的人隻憑他人一句，就叫我相信他確是死了？不，不！離別這麽多，他還沒還我一世歡顏，還沒陪我至死！
不自覺的顫抖著，絞的心口疼，似乎瞧見帶著淡淡幽香的身體，柔軟的輪廓，正在小憩的孩子靜靜體會著安詳的幸福，卻不是最透徹的幸福，因為她的母
親，我竟沒有好好把她抱在懷裏，給她一個暖暖的吻，我沒有給她取個名字，如今夜深人靜，竟是呢喃不出她的名，該是怎樣的痛苦。因為她的父親竟還不知她的存在便離世，未能教他育她。眼裏漸漸潤濕，外麵似乎又下起了雨，且下的好大，竟叫我瞧不見了，內心巨大的空洞叫我深陷，不能自拔，耳邊也沒了聲響。
張飛上前擁住，堅定地道，“宓兒，今日說什麽我定是要帶你走的！”
我方要掙紮，卻苦無力氣，他一使勁竟將我生生將我抱起，抬腳正要走，門卻叫人推開。
“丫頭，丫頭，大事不好！”華佗急匆匆衝了進來，瞧見眼前的一幕呆住了。片刻的功夫，嘿道，“小娘子，怎的是你！”
張飛不理會他，抱著我徑直向外走去，教華佗拉住，“認不出我了麽！”一番白眼，急道，“罷了罷了，小娘子，那邊切莫過去，城裏上下皆嚷嚷著有人闖府，跟著我來！”
說著，華佗屈身走去，朝大門的另一側走著，見張飛立住不動，急忙跑回拉著他走。
我已是毫無知覺一般，教他抱著，也不出聲，將頭埋進他的衣襟裏，淚花洶湧，止不住了。
“老妖怪，不是隨軍侍候曹操去了麽？”張飛一邊跟在身後一邊嗤道。
華佗突然停住腳步，正色道，“什麽叫侍候，是潛伏！”複又往竹林深處去，邊走便道，“曹操進攻冀州，將我留在後方。那日，聽得……哎，總之冀州將破，曹操也要回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穿過竹林，便是袁府側牆，隱隱約約聽見門外呼聲震天，火光熠熠。華佗不緊不慢，拍著牆。張飛已是受不住了，悶聲吼著，“老妖怪，你是要幹嘛！拖拖拉拉！”
“磨刀不誤砍柴工！你懂個甚！”華佗反嘴道，手上仍然小心翼翼，忽的一聲響，厚重的牆竟然開了個門洞，華佗微有驕傲地回頭，招手讓張飛過去。見張飛屈身小心出去後，華佗便也提了裙，從門洞裏出來了。
甫一出來，火把照的冶冶，一路排開，一時將我們三人圍將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