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四十三名
溫度漸趨升高了，校門口的兩排梧桐樹已經間續返青，嫩綠的小樹也爭相掛滿枝頭，像一個個嬌滴滴的小孩子，美好而有生氣！學校更是一副欣欣向榮之跡，愛美的女孩子們迅速擺脫掉厚重的棉襖，穿上各色各樣的春裝，男孩子們也絲毫不落下，背心短褲奔波在球場上。
春天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
正如小學老師所講，你播下什麽就會收獲什麽。
隻是於一些人而言，希望似乎隻能遙遙相望。
蘇素放學回到家，媽媽還在廚房忙著，滿是油煙的廚房，媽媽被熏得幾乎睜不開眼。蘇素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把到嗓子眼的話吞了回去。
感覺到有人，媽媽回頭笑了下說：“先去看會書吧，馬上就好了。”
“我來幫你吧！”蘇素說著就挽著袖子走進廚房。
媽媽像是受了驚嚇似的，大聲的吼道：“幫什麽幫啊，叫你去看書就看書嘛，這孩子，現在高中壓力多大啊，一不小心就會落下，你上點心讀書，我就謝天謝地了。”媽媽說完，又突然放下鏟子，問道：“對了，你上學期期末考的成績拿下來了吧，這都開學兩個星期了。”
蘇素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是過不去這道坎啊！
從周五的班會課上拿了成績單開始，蘇素就一直忐忑不安，上一學期因為木易分了太多心，正如她所料，成績慘不忍睹！竟然排到43名了，這是高中以來，考得最差的一次。蘇素拿到成績單時甚至都還來不及難過就開始想怎麽跟敏感的媽媽交代。
已經憋了好幾天了，終於還是要麵對現實了。
蘇素走進廚房，端起剛起鍋的一盤菜，小聲說道：“拿下來了。”
“哦，怎麽樣？”媽媽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頭發混著汗水粘在額頭上。
“不太好。”蘇素覺得自己都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不太好是怎麽樣啊？”媽媽拍的一下關掉煤氣爐灶，燒熟的菜在鍋裏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媽媽的眼神像一把利劍刺向蘇素。
“43名。”
“哈？”媽媽扯起嘴角笑了笑，立刻轉過身去把鍋裏的菜倒在盤子裏，然後端起盤子走出廚房，經過蘇素旁邊的時候眼皮都沒抬一下！
接下來整頓飯的時間，媽媽像是沒有看見蘇素一樣，徑自夾著菜吃飯，一句話也沒說。
這是媽媽一貫的風格。如果她罵人了，說明她隻是生氣；如果她打算冷戰，那麽生氣已經上升為生氣加憤怒難過了。
蘇素盯著媽媽看了好半天，直到眼淚都快掉下來，媽媽還是沒看她一眼。
“媽，其實這次是數學考失誤了，卷紙發下來以後，我仔細看過了，很多錯了的題其實我都會做的，可能是考試那幾天太過緊張了吧。”蘇素試圖解釋，她甚至有些神經質的期望媽媽能夠暴跳如雷的罵她，可是媽媽依然是一副我不認識你、我沒話和你說的樣子。
“媽。”蘇素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別這樣，我也不是故意考差的，我自己也很難過啊。”
沉默。
“媽，下次我考好就是了，你。。。也別給我太大的壓力行麽？你這樣。。。我對考試都有恐懼感了。”
媽媽拍的把碗摔到桌子上，吼道：“我給你壓力！我問你，你回來到現在，我說你一句了？我給你壓力，蘇素，說話可要講良心的，合著我放棄一切來照顧你和你弟讀書還是我的錯了？”
“我不是那意思。”蘇素急得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媽媽所謂的“一切”是她的事業，蘇素上高中之前，媽媽在老家的集市上開了一家裁縫店，因著媽媽手藝好，在老家名氣頗大，生意也就格外的好，那時的媽媽總有忙不完的事，她經常趕工趕到深夜1、2點，十多年的經營下來，媽媽還賺了不少錢，為著這個媽媽總是自豪的，她覺得自己和其他的農村女人不一樣，她不需要家裏的男人賺錢來養，並且在男人需要幫助時還能助他一臂
之力。那時蘇素家裏是比較富足的，媽媽也總是心情愉悅，蘇素可以肆無忌憚的和媽媽撒嬌、耍賴。一切的改變源自於蘇素和弟弟，那一年蘇素剛上高一，弟弟上一年級，為了照顧兩個孩子，媽媽無奈的放棄了工作，舉家搬遷到縣城來。媽媽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她總是怕自己辛辛苦苦教育的孩子沒有別人家的強，為了蘇素和弟弟，媽媽操碎了心，幾乎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這無疑是個偉大的母親，隻是籠罩在這樣強大氣場下的蘇素未必會明白！
“我隻是說，我會努力的，你不用太操心！”蘇素小聲說，眼淚掉了下來，砸在桌子上飛快的四散開來。
“哈？你會努力？！！就像你上學期那樣一到周末就沒個人影，下午吃完飯就像趕去投胎似的，那也叫努力啊！蘇素你騙誰啊，你以為你媽沒文化好欺負是麽？”
“媽，你說的什麽話啊，我晚上看書都有看到很晚，你是知道的啊，周末我去放鬆一下也有錯麽？你別動不動就拿沒文化說事兒啊！”蘇素覺得媽媽有些無理取鬧了。
“好好好！你是對的，我是錯的，行了吧，我說的全是錯的！我教不好你了，我沒本事，我沒辦法，我不管你了，行吧！”媽媽“啪”的甩下碗頭也不回地走了。
關門的響聲把整個屋子襯的很空寂。
蘇素默默的往嘴裏扒著飯，直到再也咽不下去。
其實你是對的，我不夠努力，我該受到懲罰，所以，我活該。
下課鈴聲一響起，蘇素就虛脫的趴在桌上睡著了。王曉白拍拍蘇素，說：“別睡了，出去走走會新鮮一點的。”蘇素感覺想睜開眼睛都很難了！她把頭埋在手肘裏以示抗議。王曉白歎了口氣又繼續看書。
蘇素睡得很沉，上課鈴聲也沒吵醒她，王曉白使勁了推好一會兒，蘇素才睡眼惺忪的抬起頭來，胡亂的擺好書，筆拿反了都沒發現！
“你昨晚幹什麽了啊？做賊去了啊！”王曉白有些擔心的問。
“對啊，偷人去了！”蘇素嘿嘿笑著。
“我問正經的！”
“看書呢。”
王曉白不可思議的盯著蘇素看了好一會兒，確信她說的是實話後，才說：“你不是吧，這才開學沒多久呢？考試還早呢，那麽拚幹嘛啊？”
“我怕我下次再考不好啊，這次考得那麽差，我媽整整半個月沒和我說一句話，現在又整天給我洗腦，你不知道，我都快要瘋了。”蘇素說著又想到前一晚上媽媽把自己叫到客廳說“心裏話”，說著說著就哭得沒聲了，蘇素最怕媽媽哭了，她寧願被打被罵，那樣的話，至少疼得是自己！
“你媽媽也太那個啥了吧，不至於這樣吧，一次沒考好而已，誰沒個失足啊！”王曉白完全不能理解！
蘇素無奈的笑笑說：“是啊，可是我媽她不會這麽想，她呢，厚黑學比較在行，隻求結果不求過程的！”蘇素用紅筆勾下老師說的重點，又說道：“而且，我媽說得也沒錯，我上學期太不努力了，成績下降是必然的！”
王曉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其實，我也早想跟你說了，但是看你那麽迷木易就忍了，這些事真的是很沒意思，你看你吧，追了那麽久結果怎麽樣，人家木易和紀微微在一起了，你家夥就是傻，別人都這樣了，你還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背地裏大家都在說你的不是呢!”
“說我什麽了？”蘇素覺得有些頭痛，好像神經搭錯了線，但自己沒辦法解決！
“說什麽的都有啊，你不會從來沒聽到過吧，就木易他們寢室那一群怎麽說來著，說你成天粘著木易，說你臉皮厚、第三者，還有其他的，說你搞不清楚狀況，別人都在一起了，還不放棄。。。”
“什麽啊！”蘇素摔掉筆，氣得青筋都冒了起來，“有沒有搞錯啊！我粘著木易！我第三者！這些人是用屁股上的眼睛看人的吧？誰搞不清楚狀況啊！”
王曉白拉拉激動的蘇素，壓低了聲音吼道：“你小聲點行麽？上
課呢在，又不是我說的，你衝我發什麽火啊！我跟你說這些又不是讓你發火的，我隻是想說，這事沒意思，為他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不值得！明白不？”
王曉白說完，翻著白眼聽課去了，留下氣得發抖的蘇素，她握緊的拳頭因著太過使勁而泛白！她回過頭去看木易，依然是認真聽著課，一副乖孩子的樣子，斜右角的紀微微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沉默時總有一股憂鬱勁兒，偶爾側過頭和同桌說話，然後捂著嘴誇張的笑！
她們都挺好的。
那麽為什麽，錯的不是我，承受的卻是我！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太陽走到頭頂，整個校園像吸食了鴉片似的，完全沒有一點生氣。
體育老師頂著熱辣辣的太陽站在操場上，他眯著眼睛看了看萬裏無雲的碧藍蒼穹，無奈的搖搖頭說：“這哪像四、五月的天啊，要熱死人了，算了算了，這節課就自由活動吧，要是把你們弄中暑了就不好了！”說完體育老師黝黑的臉上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大家立刻如蒙大赦，尖叫著衝向操場旁邊的樹蔭！於是，樹蔭下很快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嚴青看著緊湊得毫無空隙的樹蔭，撓撓頭往教室走去，既然沒躲的地方，幹脆去拿籃球以毒攻毒好了。嚴青想著三步並兩步跑起來！
經過小花園時，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嚴青仔細一看，不是蘇素是誰？
她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
嚴青放輕了步子走過去，蘇素低著頭，絲毫沒有發現危險物正在靠近，他樂得都沒忍住收收臉上的幅度！
“喂！”嚴青一巴掌拍向蘇素的後腦勺！然後一躍跳到蘇素旁邊坐下。
蘇素嚇得不輕，抬手毫不留情的拍了回去！
“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嘛啊？”嚴青笑嘻嘻的問，忽然收住了笑，“你怎麽哭了？”
“還不是怪你！拍那麽重！”蘇素抽著鼻子，哭得更傷心了，心裏的委屈止不住的冒了出來！不是想哭，隻是太難過了，憋不住了，家裏學校沒一個清靜的地方，每天回家都要被洗腦，到了學校又要忍受同學異樣的眼光，好像自己變得一無是處了，什麽都做不好！學習不好，喜歡的人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就連想做一次好人也被稱為臉皮厚！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啊！
“誒，對不起對不起，別哭了啊！那你打回來好了！”嚴青有些急了，蘇素可是小坦克，很少很少會哭的，這倒好，被自己一巴掌拍哭了！
“好。”蘇素應著就把拳頭狠狠的揮向嚴青，嚴青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咯咯的笑！蘇素打得累了，破涕為笑，伸手拍拍嚴青，罵道：“你個大笨蛋！痛不痛？”
“痛！痛死了！”嚴青摸著發紅的手臂。
“那你為什麽不躲呢？”
“不躲，你高興就好了。”
蘇素微笑著的臉突然凝固了。
隻要你高興就可以了，哪怕自己痛也無所謂，嗎？
“為什麽啊？”
“什麽為什麽啊，你說些什麽呢？我們是兄弟嘛，用的著說些有的沒的麽？”
對，因為感情在，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我痛一點也沒關係！
蘇素拉起嚴青，笑道：“你回教室拿球啊，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想運動運動了？”
“對哦，你說起這個事吧，剛才體育老師還找你來著，好像是問你，這次選體育生你去不去？”嚴青摘下旁邊的一片葉子，接著說：“他說了，你身體素質還可以，如果想去的話，跟他說一聲，還有，我也去。”花園的正中間有一棵樹，大家稱它為“癢癢樹”，因為每次撓它的樹椏它就會劇烈的顫動起來！嚴青跑到癢癢樹下撓起來，他自娛自樂的笑著。
“蘇素，不如我們一起吧。”
“額？”
“一起參加培訓，然後一起報考體校吧。”
“啊？”“一起的話就不至於太累，可以互相打氣嘛。”
“嗯，好。”
（本章完）